2025年8月9日 星期六

《耕雲書箋》選文(下)

示張生

  弟問「如何參?」參者,參詳,亦即思惟也。思惟之主題,唯在找出自己生命的基因、原態和永恆相,以及眾生平等、生佛平等之所以然,進而肯決「萬物即我,我即一切」,這便是思惟的課題。長年累月,閒來便思,終必有悟的時刻。
  你問「參而悟,何以見得是真悟?」這更簡單。人不能不受身外的干擾或影響,因此很難擺脫煩惱,很難享受「自在」。尤其想念瞬間不停,片刻難安。一旦開悟,安祥充滿,有心而無念,即相而離相;心如金剛,外界絕難動搖、左右,而享有自在無礙、獨立自由,一切相對悉成統一矣。能長享此境,且無任何疑惑,便是開悟,亦即生命的覺醒。
  「悟後如何修?」悟後無可修,但保持安祥、無染,久之一切進境只能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弟台福澤深厚,智慧內蘊,如今只欠一悟。若能悟,則必能迸發生命潛力,綻射生命華彩,「三不朽」捨弟其誰。成佛猶非分外,於此何須更謙,承當可也。(1982.9.27)


  你必須瞭解,那種離念、離執、離分別而又清楚、明晰的心態,是一切聖者同證的「正受」。那不是可以從冊子上挖掘得出來的,它是心傳或別傳的內涵。即使是大悟、澈悟了的人,也只是以此心態作為禪與非禪的「試金石」。因為除了這,教內往往認為「惺寂」、「靈明」、「昭昭靈靈」或「空靈」是祖師心,其實是錯的。
  不管你從禪定中攫取得任何境界,就我宗來講,都只是「把玩光景」,都只是「誤化城為寶所」。唯此是「實際理地」,唯此是「本地風光」,唯此是「三昧王三昧」,唯此是「真種子」,可以開心之花,結道之果。修行也必須從此開始,唯以此為起點,但凡思惟、反省、懺悔……都必須以這個心態作基礎,才不會落空。凡研教、看禪籍到不能明了時,只消反顧自心的原態,就逐漸體會到三藏十二部直接或間接都只是說或只為到此一心態而已。往後的日子裡,努力於保持並了解此一心態。當你完全瞭解了它時,你就具備了「正見」,加上原有的「正受」,你便證得法的全部了。
  事實上,以上只是就能力所及的,以及允許形之於文字的,概略說出萬分之一而已。只要你視它勝過生命,保護它如同保護自己的眼睛,你就會發現,保持得越久,體驗也愈深,乃至諸佛諸祖會時時放光加被。所謂「結果自然成」,不就明白告訴人:耕耘就是收穫嗎?當然所謂「法的人格化」,起碼要掃除功利、神奇、玄秘等概念,也絕不可見異思遷。如此三年下來,你就會知道禪的外舉和內涵了。
  可以看《圜悟心要》及《指月錄》,但須用「禪的心態」去看。看不懂,就試著權當它是在解說、暗示我此刻的心態,久之必能領會出它的真滋味。
  最後必須提醒你:「禪須忌口」,也就是說,既不可以亂七八糟的概念都吸收,也不可以隨便亂講。古人大悟了,依然裝糊塗,未澈悟絕對不提一個字。自己境界尤其不可對任何人講。如此,方符「正行」,方符古人踐行的正路。倘若把它當作一門知識或學問來論說,不但自己不易再進步,也埋沒禪的真精神、真血脈和真生命!
  「真實的,必是原本如此的,原本是個甚麼?」希望空暇時不急不緩地思索、玩味這個問題,也不必急著要答案。久之,一旦了然於心,也可以說是「參學事畢」了。
  能到你這種境界,很不容易,也不會有很多人。盼能珍視、保持、緘默、反觀,再加上少許喜悅!(1983.3.6)


  讀八日來函,欣喜不已。弟台見解正確,理路清晰,已具正見,依此起修,依此保任,不難「就路還家」矣。
  正受、正見,原為一事。然耽正受,則壓抑悟性,差堪自了,無方便能利他,故可諷之以正見不具;具正見而少實證,分別熾然,不知安祥為何事,亦勉可刺之以不具正受。若果誠敬至極,且堅信自心,則得正見時,便享正受;享正受矣,見不離此,全以此而自見、自肯、自受用,亦行法施予有緣,而顯大悲方便,可名「等持」。
  言「定慧」,慮人扭於慣性,不能了解,姑言正受、正見耳。
  法,唯是「一心」,餘皆方便。凡有建立,咸背真實。(1983.6.10)


  是否開悟,很容易驗證。如果遇到拂逆之事,不生煩惱;遇到可欲之事,不起貪戀,心不動搖;遇到可怖之事,不生畏懼;遇到不平之事,不生憤慨;時時安祥,驅之不退,忘之不失;凡事入目便判,不生疑問,便是開悟之徵,不須問人即知。
  我向不重視他人布施,且亦時時量力供養他人。我最樂見的是人們真實修行,誠心向道,作個光明磊落、無私無我的人。(1983.6.28)


  所謂「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但能保持心的光明磊落,而能敬業樂群,便是正修行路。若輕忽世法,名為「邊見」。於日常繁忙中保持心的安祥,於公餘閒暇時稍稍思惟生命的基因、共相、原態,時至必能徹了。
  若忽保任,即非心宗;倘忽做人,名為狂誕;總以留心人際調和、學術進修、心靈淨化為要務。凡此皆為佛法之正行,亦即「既存在又超越」者也。若於此忽略,即非大心正行之士。(1983.9.19)


示鄧君

  一、正法是「獨行道」。湊熱鬧、搞法會、敲打唸唱,只會耗時費事、失心失念,與保任之道相違。爾後盼毋倡導此事。
  二、同道聚會,只貴坐而論道,各抒心得,各談「正受」,使心光交爍,互蒙法益。
  三、「心宗」一法,直承世尊。苟非具大福澤、大智慧、大誠信,必難契入。倘摸著光景,產生境界,且又分別心重,終必陷入魔境,擺脫大難。
  故本法貴能得心而保任之。苟堅定不移,假以時日必克大成。而轉凡成聖,是何等大事?故特重反省昔非、懺悔往愆,而以居敬、存誠保任之。此事至簡至易,然須福慧為基,誠信為助,否則縱遇大善知識,亦不能獲益。學正法之大忌有五:
  好談論,遠實踐。
  喜熱鬧,厭孤單。
  慕神通,好奇特。
  理不澈,見不透。
  昧般若,忽保任。
  犯上忌者,縱不入魔,亦與正法南轅北轍,絕不相應。反之,苟契「心宗」,絕無魔事。
  四、供養之道,主存誠敬信,而不在物質。況我等般若因緣,宜重法供養,拼命反省,努力保任,便是法供養。
  「法供養」者,弘法與修法是也。以賢弟之能力,應觀察、訪問上根大器,加以長時考察,視其果為良材,向其讚揚正法,誘導入我門中,俾熔成大器,以報佛恩,最為切要。(1982.1.6)


示寶林

  既學正法,應力行「八正道」。凡事負責盡職,並應滿懷喜悅地做你分內的事,自然會逐漸習慣。
  軍中的工作,應在軍紀、營規的前提下推行愛的教育,亦即多鼓勵、少責難;多開導、少教訓;多接近、少疏遠;多瞭解、少空談。總之,首先要力求適應,然後建立信心,一切就簡單了。
  既獻身軍中,最好不必輕易離營,尤不宜動輒請假。
  目前宜瞭解營連的SOP(Standard Operating Procedure,標準作業程序)以及團隊慣性、本身職責,故可不必看《五燈會元》等書,俟稍稍進入狀況,再看不遲。
  心頭悶悶,不妨唱歌。
  每天的工作,應有個卡片,自然不會忘記。我有個口訣,不妨參考:白天的工作晚上檢討,明天的工作今天準備,遇到了困難請示長官,發現了錯誤馬上改正。
  軍隊的工作是做人的工作,能尊重人、團結人、同情人、照顧人、原諒人,大概所遭遇的困難就不多了。我雖然是「老兵」,離開軍中也有幾年了,一切怕與我所想的有出入。
  請不要執著修行,工作就是修行,工作就是正業,對吧?靜下來,適應環境最重要。(1981.3.3)


  讀了來信,只有用「歡喜無量」才能形容我的感受,果然沒有辜負般若因緣。
  人總會犯錯的,誰又能對一個掉進污水坑裡而拼命向上掙扎的人不加援手呢?人,不怕錯,就怕安於錯誤、不想擺脫它,那別人就愛莫能助了。
  你以為我從來就沒有犯過錯誤或罪惡嗎?不然!我只是不甘沉陷,不肯原諒自己,而從污池裡爬出來而已。否則就是「哀莫大於心死」了。
  綜合地來說,你的見解很正確,修途很正確,感受也很正確,非常可喜。涉及精微的地方,就你所提的問題,分條答覆如下:
  一、「觀心」誠如你所說的,是觀無明心,也就是從「觀心」了解自己的心態,修正自己的心態。「觀心」既久,妄想就不能操縱你了。人的大錯、人的迷失,多半是由於「不自覺」,「觀心」法門就是讓人由「不自覺」而「念起即覺」。觀到純熟時,自然會發現「念本是無」,進而了知「念本無念」,則可以「無念而念」矣。所謂「念而無念」,即是「長空不礙白雲飛」了。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當你跟我坐而論道時的心態,就是最標準的「無念而念,念而無念,念念不住,念念離執」,且是「事如春夢了無痕」的「真無念」了。此外用文字語言,是很難說得清楚的。
  二、佛法是「捨方便無究竟」的,「觀心」亦然。修行的目標是自解脫,亦復解脫在纏眾生。你講的妄想不生,便是「觀心」到純熟的成果。
  的確,「觀心」是修行的一個過程,但也可以說是修行的全程。因為到了觀而不觀、不觀而觀的境界,就接近自覺自心、自心自覺、覺心不二、假名正覺的圓滿境界了。如果說中間還有的話,那就是自在自觀、自觀自在、觀無不自、自無不在。吃緊處只在不觀而觀,不覺而覺。切不可泥跡失神,至為緊要。
  三、鹽亭大師開示諸語,你應該深有體會,至感親切才對,所以這裡不作答覆。只告訴你,「真無念」不同木石,不同斷滅。何以故?無「念」並不等於無「知」,更況念而不執不住,非意、必、固、我之所出,就是「無念」了。
  四、「忘」字是修行的要訣,不則如何廓清那前塵的擾亂?到觀而不觀,不觀而觀時,非「忘」而何?必須有個「忘」字,才能由「觀」而「覺」,味之!保之、任之亦復如是。
  五、「回頭轉腦」,是說把一個覺受、心得,回歸到你修行的目標,把答案放到問題那裡,不然就是「悟後迷」。簡單地說,就是把修行所得統統投向「父母未生前」去契會、印證、豁然、肯定。你的反省方法很好。
  六、你的體驗很正確,能忘尤可喜。
  七、工作時宜專心工作,不須觀心。對修行者而言,吃飯也是一種工作,所以不要觀心。
  八、修禪宗法門,以「觀心」為正行(參話頭亦然),餘為助行。須知佛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外無心,心外無佛。
  觀到「觀而不觀,不觀而觀」,你那些問題根本不存在了。年來目力不濟,少作詳答,大概答覆如上,應該是可以了。
  九、你那些感受,可以說是「正受」,是非常好的。但如執著它、自詡、自滿或橫生分別疑慮,那就不妙了。
  這事不關「忘」字。只要不管它,就「吉祥止止」了。當然無須用「保持」兩個字了。因為它並非「招之即來,麾之即出」,也並非可以用意識保持的,只莫執著。
  今後於心態大好時,不妨「回頭轉腦」看!(1983.7.13)


  關於「知有」一節,你已知道,本可以不說,但為了落實正見,不妨畫蛇添足一番。「知有」者,即六祖講的「我有一物……」云云,亦即所傳之心態,亦即真空之妙有也。此事你已熟知,不合再問。若果不知,非我同行;若果不知,「保任」何事?
  切須去淨我、法二執,二執若無,誰悟?悟甚?能得如此,始名澈了。須知我宗悟不難,了則不易,所謂「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閒時細味之。
  你對沉、穩、默之體認很正確,所云「淡化」尤妙。何以我不囑汝去「機心」?汝之優點即少機心,不用手段,一片純誠,能保此天真,成佛有分,更何論悟與不悟!
  回頭轉腦者,一切正見、正受統統匯歸本來人、本來面目,亦即「回光返照」之意。照得親切,涵蓋吻合時,驀覺佛在斯矣。
  師彥禪師表現雖不灑脫,卻能予人以啟發。「因地倒,因地起」者,是心陷你,亦唯心能救你。餘皆允當。
  以上簡答雖簡,已是多餘的了。因為你已超越了這些個見解,勉強補充幾句而已。若論見性,根本就沒有這些子,與這些子毫不相干。你若自肯,確已灼然見性,不信試放下萬緣,看是個甚麼?若有即不是,若無亦不是。你若不停尋覓,到家反而愈遲。時時細味此句。
  總之,兩次來函,見地純正,殊為欣慰,誠我弟子也。望去淨私我之心,掃除邪見、正見,但只恁麼「自在自觀,自觀自在,我覺故我在」去,成佛且不遠,更何論見性?盼厚自愛、厚自檢,為佛法、為眾生,當誓志到家方休,莫將途中當作家舍可也。(1983.7.16)


示忠雲

  我所渴望的是弟子們實修、實悟,並把正法弘揚、延續下去。說到供養,真供養是法供養,此身尚且為幻,更況其餘?你的問題反映出你的確是在修行,所以我很樂於解答。
  一、知得生命的屬性,時時覺知真偽就可以了。原本無道理,切莫找道理,更與熱與濕無關。若果恁麼想下去,那是典型的妄想。
  二、天台教觀有頂、忍、暖、世第一諸種反應。你的重覺乃必經過程,不可以緊張,更不可以疑慮。只要路沒走錯,中間的景象是無害的,只莫執著,淡然應之,便是好現象。否則我執太重,便不是法器了。
  三、昏沉是陰重的現象,基因是以往想得太多,反省懺悔得不夠。如果平日保任上得力,此一現象會慢慢消失。普通修行人卅年尚且去不盡陰氣(五陰所積),何況你才剛剛契入正法?別急,慢慢來吧。
  四、偶現光明,那只是靈光一閃,若果修行有成,就永遠生活在金色光明裡了。別怕,那是對你修行的鼓勵和啟示。但卻不可以嚮往、追尋,因為修行絕無僥倖。
  以一種淡然、安祥、喜悅、寬容、知足、感恩以及「常見自己非,不見他人過」的心情,時時察知自己的心態,便是真實修心,也無須特地安排一段時間去觀心。倒是應該安排一段時間做有系統、很週延、很綿密、心志集中的反省,才是最最有益的修行正途。(1985.1.16)


  人總是活在自我、自是、自我我欲、自我保有的執著中,於是人也不能不活在自我束縛、壓縮、煎熬、腐蝕中,而沉淪、迷失、墮落。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點九的人,意識不離軀殼,於是活得不瀟灑,死後遭業牽。
  人無須追求真理和永恆,人只要確切認知了原本的自己,當下也便證實到人原本解脫、原本自在、原本安祥、原本永恆、原本當下的心就是真理,根本無須向外追求。人只由於自我執著,才瞎卻了慧眼,看不到真實。
  想想看,當他專心聽法──那種平常而又真實的語言,環顧四週,那一個不是容光煥發,反映出心靈的澄澈?可知唯有你那光明、正直、無私、無罪、圓融安祥的心,才會使你綻放生命的華彩,才會使你活得安祥,也才能讓你擁有幸福的人生。
  《安祥之美》和歷來的講話,說得夠清楚了,只希望你拿出堅強的決心、毅力來戰勝自己的錯誤,寧死絕不明知故犯。相信以你的慧根,只要不辜負自己,不腐蝕自己,秒秒保持內心的安祥與心地的純正,不須多久就會澈悟本來面目的。
  禪的表現方式是多彩多姿的,為了遷就現代人的根器,我已是把隱喻變作明說了。再不成功,那就是「不為」,非「不能」了。
  古德說:「人成則佛成」,好好做人吧!能夠無愧於家庭子女,去成功也就不遠了。修學禪法乃是「獨行道」,須耐得寂寞,長久不退才行。(1985.10.21)


  生存的前提是適應,生活的基礎在和諧。人若不知足,必然闖禍;人若不包容,矛盾叢生。
  不怕錯誤,只怕不肯拋丟機械慣性與軀殼起念。
  主觀是我執的發露,不滿乃安祥之大敵。能看別人(不幸者),想自己,就該生感恩、知足之想才對。
  高興你再次下決心。請記住:最不原諒自己的人,最容易得到佛天的寬恕。從今以後請牢記:
  時時自覺(不是覺他),念念自知(要批判它),
  事事心安(讓心無愧),人人調和(泯除矛盾)。
  認真力行,並讚美「法」──安祥禪,必能證得永恆的圓滿。離開這,別無真實;背離這,自趨毀滅。
  保持此刻的心態,延伸到永遠。(1989.3.31)


示雲開

  一、《壇經》慧明所謂,即「本來面目」。然貧人乍富,未免承當處不夠肯決,故有餘疑。其實當時所悟只是「法」,若完成「法」的人格化,則須依法而修(修正想念、行為使如法)。
  所謂「密在汝邊」,即是「冷暖自知」,他人如何得知?故名為「密」耳。
  二、「開悟」為得道(知得應行之道路),「大悟」即證得「本來面目」,亦即宇宙真象。
  開悟與大悟只是心態的差別,本質無二。所悟是否正確,須經師印證方可。
  得金剛心而不識,且不能「保任」,便是當面蹉過。何以如此?總因平時用功不誠、不勤,致「棄金擔麻」耳。
  本心者,生命之基因、生佛平等之所以然、心的原態是也。
  「緣生可貴」者,無中生有之謂也。我與諸弟授盡肝膽,奈弟等興趣過於分散,不能置心之「焦點」於正法之上,我亦徒呼奈何也矣。盼能熟背《壇經》並如法持誦《金剛經》,或能有悟入之時。(1982.11.28)


  大宇宙中最最永恆的真理,是「無字天書」;人生最切要的課題,是認識自己;修行最扼要的法門,是秒秒保持心地的安祥。其餘都是枝節問題,可以不必管它。
  說到觀心,有兩重要領:一是只管看,一是追求念頭從何處生起,久久自然契悟。
  「分別」與「離分別」不是兩件事,「分別」只是胡思亂想、見景生情、隨見起執的別名而已,但能令心光明磊落,並無許多禁忌。記住,只要保持、追尋內心的安祥,並無別事可堪重視。(1983.3.31)


  真正限制、妨礙、埋沒自己的,永遠只會是你自己。對「法」來說,是如此;對整個人生過程中任何事物,也莫不如此。
  因此,認知、調整、改造自己,便是學法的中心課題。離開了這些,不可能有落實的結果。這些是答覆你來信的前段。
  你的問題,反映出你正在用功,這是可喜的,但是有些根本不是問題,因為正法並不在多知,而在力行,你既然問,我仍然願意勉力答覆如下:
  一、本性是指一切生命(或存在)的共同屬性,它不只是「覺」,但也不離「覺」而別有。只要你能保持統一、獨立的心靈十分鐘(或更久一些),就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二、宿命通……,是表面意識提升以後的自然現象,那仍然是有為法,並不真實、究竟,只有漏盡通才可貴──永絕錯誤與煩惱。
  三、你說得對,向上的努力是覺醒的開始,一切墮落皆由於不覺。「覺」對於原本的自我,並不全同。進進退退,是由於心力薄弱,不肯堅持努力下去。
  四、所謂「一切種智」,乃一切智慧的根源。「入水不沾泥」乃指「離執禪定」,這點很切要,一定要明白。你只要保持安祥心──內不起妄想,外不起認同,中間不被消極性的情感所蒙蔽,自然「入水不沾泥」,亦即《金剛經》所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五、「前念不生即(本)心,後(正)念不滅即佛」,前念不生之心即「本心」,後念不滅即不改變、不斷滅,即是佛了。
  六、這裡所說之心,乃就體而言,與「覺」是一非二。這是修行最了義的言句,你只要保持自覺──只覺自己就對了。古人說:「如珠吐光,還照珠體」,就是指的自心自覺,自覺自心,亦應知覺外無心,離心無覺,唯令不二,乃稱正覺也。(1984.5.19)


示宗雲

  一、「觀心」不可執著肉體,心無方所,「不在中間及其內外」;初初只要念起即知便可,三個月後可窮究念從何處來?如何形成?或窮究原本的心態是個甚麼覺受?
  二、「觀」與「參」是殊途同歸的兩種方便,宜先「觀」後「參」較快。「參」也只參「本心」(原本的心態是個甚麼境界)為直截了當。
  三、凡是懷著好奇、功利動機而想學法的人,與我無緣。凡是志在慈悲濟世、追求解脫、矢志上乘、不計得失、以悟為期、終生不退者,皆願為友。至於皈依一事,依人不如依己,佛佛皆靠自力,求佛不能成佛,求法則甚有用。(1985.4.21)


  佛、仙、神、天、人、畜生、地獄、餓鬼、胎、濕、卵、化生之差距,只是心靈狀態不同而已。佛之大慈悲,具體表達在心印的傳授。得此心者,頓超諸地;能保任無失,一生大事成辦。悟,亦只是善能詮釋此心而已。心外另覓悟緣,反而失落寶貴真心,思之。
  今後宜謙虛謹言而時時觀照自心,於心態調和時思索「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即是真正修行。諸外道之言,盡名「心外有法」,切不可信,不則迷失,實在可悲。須知饒是畢生修持,不得正法亦難獲此心態,切知珍惜。
  我法「以無相為宗」,若見幻相悉皆是妄,併以「空」觀之,莫執為實,尤不可生喜生怖、生奇特想。(1985.6.7)


示王女

  古往今來,任何人總是多少要活在無奈中的。倘使勘不破人生如夢──對真實永恆的真我而言,未了悟一切皆不出因與果,勢必陷於抱怨不滿的惡性循環,而苦上加苦,且損己不利人,障蔽真心,閉塞靈明,殊為可憫。
  當人開拓心胸包容他人錯誤,憐憫他人錯誤時,必得心靈昇華之補償,而更能精進。
  如今你當以包容、忘懷,只活在現在這一秒鐘,努力管帶安祥,不容許自己起心動念,一如《金剛經》所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唯有安祥的自覺。在安祥的自覺中,隨緣盡分而不失安祥就對了。若自怨自艾,抱怨委屈,則會損害真心,破壞安祥,就太不智了。須知學正法要贏取的是生命的永恆,何況凡結果必有原因,該來的終歸要來。忘掉這樁不愉快的事,唯守安祥,才是有心力的人,才能獲得佛天歡喜。更不可求開悟,求速效,否則便「執之失度,必入邪路」了。(1988.1.22)


  眾生本來是佛,只是被業垢埋沒,本有之光明、智慧不能綻放。若能從不斷發掘自我中揚棄業垢,則心光日朗,安祥日深,以致心無點埃,則功德於焉圓滿。
  禪,尤其是安祥禪,一經傳心,即得安祥感受。得此「正受」者,即契入「離執禪定」。欲求進境,須秒秒保持安祥心態,勿使間斷;欲期「保任」不失,則須努力反省改過,令心空空朗朗,毫無執著,是名「去執禪定」。「去執」之障礙為自是、自艾、自怨,以及對外認同、內隨妄想,故「去執」工夫說似不難,行實不易。賢徒今既找出自己病根,應堅定決心痛加拔除,繼續努力,便可證入「無執禪定」矣。「無執」即「漏盡」,亦即成佛也。
  吾法切要處,已盡揭示,盼珍惜、思索、力行,此生了畢,絕無可疑。堅切朝解行相應、知行合一處,努力自勵、自策。(1988.4.1)


示劉女

  非常高興你完成了一次突破,獲得法的印證,並辨識出生活與生命的真偽。這非常難能可貴。
  儘管佛法不離日用,也儘管真理是普遍的,因此它與人近到難分難割,但如果缺少了誠、敬、信,仍然會自形障礙,而睹面錯失;缺少「管帶」、「保任」的行履,就不能落實而歸於幻滅,流於戲論。這又豈是佛法之咎?今後應活在秒秒安祥中,並力求心安無愧,甘心於責任義務而無怨無尤。只發掘、揚棄自己的錯誤,而不要把外在的一切,認同為真實,就是有進無退了。
  禪是無為法,只須保持安祥的心態,不須追求「法」,尤忌等待「悟」。
  果能安祥深深,目前即是淨土,當下與佛無殊,篤信、莫疑。
  近見會友多有進三退二者,病在「逗漏」,因此寫了一首《杜漏歌》歌詞。若能如說而行,成佛何假劫數?盼望抄錄、力行。(1988.7.14)


示顏君

  禪的特殊作略是讓人悟,而非教人滿足于知道和瞭解,所以才有「參禪」的事。所謂「參」就是探索、推究和向自心求答案的意思,因此禪的性質便是「思惟修」,便是借假(意識)修真(修正假的,恢復原本的真心)。所謂「真」,乃是原本如此、究竟如此的。如果從別人那裡獲知的,就只會是知識、學識或常識了,有何可貴?所以古德說「從門入者,不是家珍」,只有悟出的,才是從本心流露的真實現量,才是「正見」與「正受」,才會在自己的血肉裡生根──真理人格化。
  儘管是如此,為了不讓你失望,為了表示我誠摯的尊重,仍然對你的問題略作答覆:
  一、所謂「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在這大宇宙中,除「自覺」以外,所有相對的事物都是條件的組合。當你把條件一一抽出,就會發現宇宙中根本就沒有單一存在、永恆不變的東西。所謂「無自性」,是說除了依存,沒有原本存在的個體。例如:當你把構成原子的質子、電子、中子逐一抽出時,便會發現,除了條件的組合,根本就沒有永恆不變的原子,乃至質子、電子。
  至于人,就因緣所生的肉體,六塵所積類似電腦軟體的分別意識而言,的確是昔無今有的。然而無風不起浪,那能形成分別意識的基因,則是原本如此、普遍皆然、永恆不變的「本心」。
  「明心」是要明白自己的「本心」。明白了本心,才不會執著分別意識就是真實不變的自我,才不會妄自執著,為了假我而埋沒真我──真我是「自他不二」的「無我」之我。
  「見性」在澈見生命共同的、不變的、平等的屬性。此見名「正見」,餘見名為「邪見」或「外道見解」。譬如:水性濕,火性熱,生命的屬性是甚麼呢?問題固然簡單至極,但若不具誠敬,業深障重,也會像盲人不見日光一樣。
  忽視了這些,人就無可避免地要活在「煩惱與錯誤同在,毀滅與罪惡同步」的煎熬、無奈之中了。這些便顯示了佛祖的大慈大悲了。
  二、自性、本心、真如,詞別義同。自性是般若之體,般若是自性之用,而體用不二──即體起用,用不離體。故佛法是「不二法門」。
  三、空義難明,唯證乃知。若就學理向外邊探討空義,不但容易「錯認定盤星」,而且與自我解脫毫無交涉。仔細!
  四、佛法是「無法之法」,只是「因病予藥」,對不同的根器,說不同的法要,所以佛說五乘法,然而確無牴牾。
  五、你的見解很實際。然而頓悟來自漸修,放下屠刀談起來容易,但也必是宿具善根,且經過長時內心的矛盾──善惡的對決,才有可能一遇勝緣,便爾覺醒。
  「佛法不是小兒戲」。你若誠心學禪,必須先消業障,否則絕緣體是不會導電的。消障最好的方法是由衷地反省過去,正確地認知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找出個性偏頗的所在,行為想念黑暗的部分,徹底地、真誠地懺悔,誓死不重犯;爾後,把生活的理念基礎,建立在「唯求心安」上,才有相應的可能,否則只求知道是沒有用的。(1989.1.9)


  太多的人追求真實,得到虛假;追求向上,沉入深淵;追求解脫,自生束縛。何以如此?無他,以相對心求絕對真理,捨無盡寶藏向外馳求故。
  今後,但能如說而行,向自心細細、深深、層層發掘,去盡原無者,則本有之真心、真理自現。從此不妨傾此心智,普潤蒼生,遍灑甘露,更甦大地,豈分外事?
  我有開藏之鑰相贈:
  秒秒安祥 念念自知
  人人調和 事事如意(1989.1.28)


覆溫居士

  捧讀二月二十八日來函,非常敬佩您的古道熱腸及對國家的殷憂,尤喜談到知音之共鳴。
  眾生界的一切吉凶福禍、成敗利衰,無不取決於人。倘使不從提昇、淨化人的品質著手,任何好的政治主張等同空談,一切保國大計如同廢紙。唯有人人求心安的社會,才是祥和光明的社會;只有人人活在責任義務中,國家才能富強。佛法隆盛的時代,也是國家昌盛的時期。天下沒有孤立而能存在的事物,因此佛法的使命便是救人心、挽世運,把極樂世界在地球上締建起來,而不只是死後的歸宿而已。
  禪是佛法的特質、生命的基因、心的原態,是真獨立、真自由、真平等的體現,它是既存在又超越、既昇華又涵攝、一法不立而又一法不遣的。我渴望結識像您這樣具有真情感、真理智的朋友,來互相砥礪,共同完成「莊嚴佛土,成熟眾生」的使命,使世界躋於大同。
  請我加持的事,您會在三月七日上午十時三十分有所感──心態改變。古人說「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是可以實證的。以後只要以我說的方法持誦《金剛經》,就會獲得同樣的覺受,那就是「正受」。若能保持這種心態,讓它穩定地存有,而讓以往慣於「著相」而易於被外在牽制的慣性逐漸陌生,好消息就近了。此事的確是「但辦肯心,絕不相賺」的,我相信您並不缺乏毅力、恆心,因此也深信您必能成就而達成弘法濟世之大願的。
  如果你能把我的詞彙,用日語介紹給有緣的彼邦人士,倒是件有意義的事。(1989.3.7)


示林君

  很欣慰你的用功,近代青年求其於真實處留意者,萬中難有一人。你能如此用功,殊為難得。但恕我直言,你還沒有找回你真正的自己。
  真我很難描繪,我只能勉強再刻畫幾句:真我是一切生命的本質和根本屬性,是一切理、事的起源和建立一切的基礎;真我是一切生命的實相和共相;真我涵攝一切而並非任何;真我的別名是無我,但不可以無我為真我;真我是至理的絕對,不可從相對者見真我;真我泯善惡、離是非、統人我、一時空、平凡聖──唯我獨尊。如果繼續描繪太嫌瑣碎,而且任你如何描繪,總難勾出真貌。
  見真我即是悟,悟者自證也。證有理證、現證。理證者,灼見宇宙人生不二之理;現證者,真我昭然現前。
  這是大丈夫的事業,當非一朝一夕可幾,一旦灼見無疑,立可轉凡成聖,故古來稱為大事。然事雖非可一蹴而就,當信有志竟成,持以恆心,不急不緩(毋忘毋助),敢保終能達成也。
  平常真用功,輒在本乎良知而行,莫使私欲、我執污染此心,便能日起有功。(1979.4.12)


示邱生

  至道不難,唯人自障則難矣。弟台精誠於反省懺悔,殊為欣慰。一旦心垢淨盡,障礙撤除,眼前便是大光明藏,豈不慶快生平?除此而外,尚盼於孝悌友愛上多下工夫,庶幾調和基礎得穩固,無上大法有憑寄,幸自省察、彌補之。
  弟須知正法難遇,不然出家二三十年,何以漆桶依舊?
  毋存機心,寧做痴漢,則龍天樂於加護。稍涉心計,盤算利害,則既自作聰明,諸天護法必搖首不顧,惕之!
  修行之道,唯在見性;見性之後,輒唯保任。保任之方,曰:「不可須臾離」耳。久之純熟,正見自生,古人名之為「後得智」。若於保任中念念恆思「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則如火箭裝「加速器」,一日千里必矣!
  二年半來,耗費心光不少,所求者何?唯望大法幢高標遠照,興大法於末劫,與諸弟共報佛恩、祖恩,協眾信共挽劫運耳。至季刊之發行,務求精美,若經費不足,弟我當率先節衣縮食資助之。蓋貧窮緣前世吝於布施供養,亦唯法施乃能裨益法身故。
  別後無時不以禪學會為念,弟等能注入心血奉獻心力,使之茁壯、堅實,即是實實在在報佛恩、師恩,亦將見功不唐捐也。(1983.2.9)


  一、學法貴「行」。若置念於法則似安祥,應對接物便渾然忘卻心態之保持、正念之住持,無日能了也。
  二、學法貴堅固根本,「本立而道生」。法之本在「心」,學法修持在去障蔽、復本心。復得本來之心,當須臾不離以保任之。不然徒見歲月蹉跎,驢年得悟!
  三、悟者,自覺自在而自肯之而已。如此則不以類似電腦裝填資料之意識為我,了然於的的「無我」,則「我執」破,「法身」顯矣。若不去私我、執我之私,終與大法難相應。圓證「一心」時,我法二執、理事二障當下冰消。何以故?依自心證量所覺悟故。
  四、弟當以恢弘心胸、眼光、氣度為修養目標,庶期法之大成。
  五、煥公所作諸語為方便之談,未可執泥。若執為定論,廣為宣揚,大非我宗風範,且亦得罪袁夫子矣。然所言則不虛,慮愚人執之成邪外耳!
  六、無功德不能證法身,盼全力襄贊會務。捨供養無以增福慧,希量力供養,則障漸消、性自明矣。(1983.3.3)


  「人道立,佛道成」;「全心即人,全人即佛,全佛即心」。故知「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弟當從拓開心胸,放遠眼光,以養其量;敦倫盡分,孝悌融熙,以固其本;一念之起,了然自知,以克其念,則不假多時,心光必圓滿也。
  為季刊、會務費力不少,此即最上供養之道,莊嚴法身之行,種種功德絕不唐捐。盼持續努力,以竟全功。
  新居就緒,當全心致力於心之「保任」調適,多讀《壇經》及《佛法要領》,裨益尤大。(1983.6.28)


示曾生

  古人對加深安祥、踐行中道最寶貴的啟示是「截斷兩頭,中間不住」。
  什麼是「截斷兩頭」?就是不思過去,不想未來。不想過去得意、失意、恩怨、愛恨、順逆……不為了私我的主觀私欲而編織未來,只確定修行的目標,其他都交給佛天。
  「中間不住」就是只以安祥、喜悅的心態,努力盡到自己的責任、義務,不讓得失、是非、人我、喜怒等二元意識停留在心裡。修行人不必改變外在,只是堅持不活在過去的記憶中,不編織夢想的未來。
  這是血肉現實中的正法真心髓,也是佛祖的大慈悲、真摯愛、極恩寵。(1993.1.1)


覆高居士

  佛法是心靈救濟法門,不貴知解,只貴心態。
  人能免於痛苦的煎熬,靠心理的狀態。
  人能提高免疫力,免於疾病的侵襲,靠心靈的狀態。
  人能在生、老、病、死中免於煩惱、痛苦與恐懼,全靠心靈的狀態。
  人所以不同,乃由於心理狀態各不相同。
  禪也只是一種心靈狀態。居士試看《安祥集》半小時,然後覺察那時的心態,努力於一切時、任何情況下保持這種心態,就會自然進步。因為安祥禪是無為法,這種「保持安祥心態」的方法是「行入」,比「理入」容易。(1991.7.19)







 

2025年1月27日 星期一

《 耕雲書箋》選文(上)

示何老

    近來南部同道頗能精進,奈道心欠熟,每見事倍功半耳,蓋學法:

    一者重反省、懺悔。
    二者重摩訶般若之發露。憾者,雖以心光啟伊等正受,奈多不能保任,離我未久即失去矣。
    所謂摩訶般若,即大智,亦即如如,如者吻合之意,第二如本心也。能如本心,便是「正受」,此即密宗之無上大印,亦即「明體」之證量,捨此無理、無事,亦無法矣。味之、珍之、保之、深之為要。
    壇經為無上法寶,世人多以讀小說心情流覽,誠福薄慧淺之流,兄宜字字溶入心中,必裨大用。即「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十二字能透澈了解,亦堪稱參學事畢。  (1982.3.18)


示觀然

    談佛法,知多少皓首窮經,終未了事者,蓋陷在理障不能出離耳。
    直言相告,真實的必是原本的。試問,威音王前有甚事?有甚理?但只運糞出,切莫運糞入可也。何者是運糞入?心中但有所蘊,不論正邪、是非,俱名「金屑入眼」,俱不自在。昔悟「但盡凡情,別無聖解;了卻凡心,即是佛心」十六字,當奉為座右銘,用淨餘識。蓋「解」者,分別也。若離分別,有何可解?顧凡心大難「了」耳,了則凡即非凡矣。祖師心絕知見、絕學解,但只一股生機流暢而已。
    「安祥」二字,便是「正受」,便是「法味」。離開安祥,何曾有道理可學?縱學得,何裨生死解脫?
    宗門人用功,但求識得自己的本來面目。若能省悟本來面目,當下一切具足,當下證得不生不滅,當下與佛不殊,當下死卻一切偷心、馳求心、顛倒心……當下以無心為心。無心之心即離執之心,即用照不用分別之心,亦即轉識成智之時也。
    莫向道理探討,縱探討有得,反成目中金屑。故能放下,便輕鬆。我執若淨,當下解脫。
    落實而言,只個「安祥」便已理事全賅,參學事畢。惜多少人不會,徒成辜負耳。
    以兄之智慧,料已理事全捐矣!若然,其日見灑脫也必矣。苟有絲毫馳求心不盡,不名金剛心;古人所謂之偷心,蓋指慕道崇理之念耳。  (1979.3.6)


    欣聞進境日新,歡喜何似!此乃水到渠成之理所當然,不則佈大心法成妄耶?
    惟此事初則時時走作,操之則存;繼而似有似無,若存若亡;再繼之則行坐不離,動靜不二;終則深深內證,定慧圓明矣!此即所謂自內證、自受用、自己眼,亦名金剛心,以其不變易、不可摧故;亦名本地風光,天上界心而體現於實際人生故。
    得此大不易,亦似無難,此古人視為至易復至難者。不得此,不能放光;胥由此,乃具「傳心」之力,故須尊重、承當、努力。
    但莫憶以往,莫思未來,安住此無住心,於日常生活中百無一誤,百無所忌,只不教沾上半滴,便是「行篤道」,亦名「不行篤道」也。  (1979.4.2)


    正法、真我之光熱,有不可思議大力。然「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若非根本已立,便無此事。而超常識事聖人不言,爾後你我皆當戒之,以示務本篤實。
    近期切宜逍遙、安適,注重調和心身。
某某不去傲、不息分別,則無可救藥。蓋分別不息,則真心失照,失照則生機衰矣。故欲得自在,必當以「照」代「分別」。
    六祖曰「吾有一物,無背無面……」,要時時與偕,至雖忘亦在,可矣!古德道「暫時不在,如同死人」,曷其味之。若在,則不必求照,自然照矣,自然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矣!可貴若斯,豈可不尊重?尊之既久,打成一片,合而為一,則定慧圓明,修行事畢,六種神通不求自至,正法之可貴在此。苟無此「一物」,經名「乾慧」,無生機故。倘有此「一物」,縱不自知,亦二六時中放光動地,他人近之且有安祥感受。
    雖曰雲天隔阻,地處南北,且喜你我質同、法同、生生世世同,則不啻一人耳。願少奔波勞頓,則彼此活在彼此心中也,何曾有距離?  (1979.8.2)



    吾宗至高無上──禪為心之體、佛之心,諸聖同源,皆由此出,非小根能企。蓋禪為宇宙全體之實相,臻於理未萌、事未生處,故稱「極則」。既得其全矣,全身融入矣,「我即宇宙,宇宙即我」,外無一法可得。故小根好奇,必生退轉,大心菩薩乃堪荷擔。不明此事,實難免輕法之咎。
    吾宗至難至易──無門為法門,非理所可入;饒伊解開秤錘,鑽破故紙,終歸茫然;其難也如此。然苟得宗師心傳法印,當下「知有」時,則保任有方,趣向有分。唯此法無為,無可修證,但只觀心,便是方便。此外忌憶念以往,忌艷羨奇特,但莫污染,不須更修,故名無為法,標示大別於一切有為法也。顯然關鍵在以「知有」為入處,不知大難,知之甚易也。
    吾宗至穩至妥──從初發心至圓滿,中間絕無迂曲障礙。
    吾宗至近至捷──近者,與佛不隔,與聖不背;捷者,才一「知有」,便顯性光。臻其極,全其淨,即是三界慈父、眾生依怙,何法能勝?  (1980.1.30)


    瀰天罪過,當不得一個悔字。但能自愧、自咎、自悔,可以粉身碎骨不可以重犯已懺之過,則般若鋒端、金剛燄下,何罪不消?何障不破?但能以法為生命,鄭重確立自己的心態及形象,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庶可罪消、障除,自性光芒綻放。不了,則業障不能空也。故真懺悔莫過於真修行,真修行莫過於凡心大死,法身大活。「醫病不假牛駝藥」,但能認真觀心,莫忽一念,初則觀妄心生滅,妄盡本心自現,則自證、自肯、自觀自在矣。
    某某偈意純屬「夫子自道」,彼未嘗覓道理、研經論,但依教而修,保任所傳之心而已。曾幾何時,「後得智」生,故知並非佛法不靈,亦非師承不正,胥由不誠、不敬、不信、不行耳。
    愚一向但盡愚誠,不計結果,凡生疑者,任伊另投明師;誠敬信者,耐心導之以正。耕雲豈有收穫?豈求收穫?此心佛天可鑒。  (1984.1.9)


示癡呆

    應思宗門一法,得則疾證聖果,不則疾墮三塗。何故?知而不行,輕法、賤法故。
    正法絕非知識、見解、神秘、奇怪,正法乃「百千萬劫難遭遇」,更況「傳佛心印」之殊勝因緣?若不實修,罪莫能贖,惕之!
    當機不授名失機;所傳非器曰賤法。
    無人、無我、無眾生;似癡、似呆、似木人。
    他人滔滔不絕時,當思我本心上原無斯般法塵,「但有言說,都無實義」故。
    今後莫問道理,「但自卻非心」為基礎,去淨自心原無者,即是究竟行法,虔心保任如事佛天,如臨君父,須臾莫失,時至自然水到渠成;若向外覓絲毫道理,縱得亦是眼內著屑,愚不可及。
    學法,得師甚難。既得,當信師千分之千,不然難獲法益。凡自作主張者,每見功敗垂成,惕之。
    除垢之法,只是澈底斬斷命根──我執。若無我時,垢向何處著,罪向何處安?若真肯決本來面目時,便清澈明見本來無我。今之識神為用之我,不過類似電腦之前塵緣影而已,盼思之、味之、肯之、決之,則一了百了矣!
    唯此是最難一著,人皆執我不捨故,坐在百尺竿頭為足者比比皆是,肯放身捨命者迄得幾人?學法難在此。若盡向枝節上著力,何劫能了?經云「人無我,法無我」,實修行之主題;捨此不由,十足外道。  (1983.11.29)


    修行的次第大略為:
    離執──與法相應,外境不染。
    去執──搜盡病根,永絕後患。
    無執──全歸不二,無我,皆我。
    師、弟同心、同體,法無悟與不悟;悟即不悟,亦非無悟,恆保安祥,修學事畢。  (1987.7.7)


    學佛原非細事,苟非奮出塵志,切度生願,厭生死苦,立真實志,下牛工夫,十九難成,徒成自欺,何裨解脫?
    簡要之道,端在「自覺」二字,其要義近似「不慮而知」。易言之,即是「唯覺無念」。
    就法門言,《壇經》、《金剛經》極簡明扼要,的是成佛不二捷徑,只是眾生自障心目,往往只作道理會,可嘆!
    佛經特色,只說成佛方法,說其然,不說其所以然,故與學術迥異。學者因業成障,不明深旨,求會佛法者,千萬人中不得其一,豈不可嘆、可憫?尤其可喟者:「佛學知識愈博,愈不畏因果」,殊可悲也!  (1992.7.16)


    新機運正在開拓,一嶄新的形勢不會太久即將呈現,目前,我們只能「隨緣」。
    拂逆順受,可以消業障,倒是為某一些人耽心,因為因果是嚴厲的。
    舉凡大家公認,經我印可的,多屬「解悟」,距離「證悟」還很遠,真正親證到清淨之體,畢竟無身,才品嘗到「唯覺無我」。悟的邊境,要到真無我,不殊唯有我,或唯我獨覺,才可以說「覺即了,不施功」,才算「大事了畢」,也才可以說:沒有我,法界即我。
    對人,只能寓援引于鼓勵而放寬尺度,如果得少為足,我也莫可奈何。如果不把解悟的正知解人格化,是會如同「竹籃打水」的。
    如能保任安祥,便是正行,便是真幸福、真把柄。我能供養人的也只有這,可惜太多的人「失掉手中珠」,錯過一期法緣,到那裡去尋覓這種安祥心態?已省下多生(甚至多劫)修行,再不肯下些工夫,誰辜負誰?若果「眾生福薄難調治」,我也只好徒呼「無可奈何」了。  (1993.1.2)







2024年7月1日 星期一

只有一顆心,這是最好的境界

                 ~ 摘自《耕雲解惑錄》“成佛的方法”會後解惑


       叫我勉強講,最好的境界是沒境界。沒有任何境界,只有一顆心,這是最好的境界。一有境界,有好有壞,就落在邊見。有好的,追求好的,捨去壞的,那就是「是法不平,顯有高下」,這個就不正確了。

   至於說你會出現什麼境界?那是你的事呀!「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貴於自知,不貴言宣。禪宗有入室、有升堂,你若真正有證悟的境界,你到老師這裡來;對的,我給你印可;不對的,我給你糾正,不就完了嘛!修行為了境界而修行,那是功利主義,功利主義與佛法都不相應。為什麼呢?因為「管仲之器小哉!」也就是說你只要那麼一點點。修佛法到了最後,應該是整個宇宙都是你的,你只要那個小境界,太沒有志氣、沒有抱負了,這個功利太小了。追求境界是貪圖小利,所以修行不要管什麼境界,到了時候你就知道了,你只管修行。而我們安祥禪只求心安,我講過四句話——「時時自覺,念念自知,事事心安,秒秒安祥」,你照著做就夠了。你若想求什麼好處,那你不如去買彩券、搞六合彩……。那是小本錢,得大利,不過,搞久了以後,連小本錢都沒有了。所以修行要揚棄功利主義,不要講什麼境界。

       你問到「什麼是最好的境界」?最好的境界就是現在(編按:在耕雲導師面前領受到的“安祥心態”),還有比現在更好的境界嗎?最好的境界就是現在(強調)。你能保持現在的心態,人生大吉大利、通暢,充滿了親和力與同化力。

       你若問我「有什麼境界?」你看,佛經上有沒有講過修行有什麼境界?釋迦牟尼佛自己都沒有境界。祂有沒有境界,別人不知道,因為祂從來不講祂自己的境界。我曾經說「不要告訴別人境界」,那是對的,以免將來走入邪魔外道,走入偏鋒,走入神秘主義。假如你說「我修行有什麼境界」,那麼聽的人沒有什麼境界,他就會洩氣、灰心。那如果他說:「我的境界比你更高,我看到什麼、什麼……」那就是大妄語!誘導別人犯罪,那不好。

       我們安祥禪講得很明白,你若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那麼你只求光明磊落,做個好人,求心安。心不安的事情不做,不可告人的事不做,求心安無愧;然後無私無我,活在責任義務裡,死的時候毫不留戀,因為生並不是權利,死也沒有什麼損失。你若認為人死了,就是「人死如燈滅」,這叫「斷見」,與佛法不相應。

       生命是永恆的,為什麼?宇宙當中唯一的真實就是生命!因為真實的都是永恆的,都是原本如此的,都是父母沒有生就有的,所以禪要你追求“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而禪講「最初的就是最後的,最後的就是最初的」,人有什麼死亡呢?沒有,終點就是起點。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那是輪迴現象;而到了解脫的話,那就證得了生命的永恆。

       修行而問境界,那是小兒科。不要問境界,不必求境界,不管它境界。若耐得住寂寞,頂好沒有境界,很枯燥,那才是好消息,這就是古德講的「寒灰爆豆」——冷冰冰的灰,豆子放在裡面爆開了,變成爆米花了,這個是奇蹟呀!但是你要信得及,你若不信的話,也沒有這回事,因此你要信得及。







2024年2月11日 星期日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淺解

                     ~ 耕雲導師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十二日講於台北)

       任何一種有系統、有義理的文字,都是由外舉決定內涵的,經典也不例外;因此當我們瞭解了這一部經典的標題之後,也就會瞭解它的旨趣了。這裡我們首先要討論:什麼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一、經名解釋
 
       般若,查字典注音為班若或缽惹,實際上應該讀成缽瑞。這種發音是不是很標準呢?也不然,因為唐朝時代「般若波羅蜜多」的讀音是「巴尼亞 巴拉 咪達」,這個音譯跟梵文的原音是相吻合的。懂得梵文的人,他不會念缽瑞,而是念「巴尼亞」。
 
       般若的基本含意是智慧,其所以不翻譯,是因為它雖然可以翻為智慧,但跟我們通常所謂的智慧,在程度上是有差距的。我們說某人很有智慧,那僅只是指他那六塵所積的表層意識。這裡的“般若”並不僅是指表層意識,而是指“心的原態與共相”。既然找不到適當的中國文字來表達,乾脆就不翻譯了。
 
       一般法會中大多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為何「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不加上「摩訶」兩個字?因為摩訶般若是全稱,只用般若是簡稱,只要提到般若,就一定是摩訶般若。摩訶般若即是大智慧,大到什麼程度?它是一切世間智慧的本源和實性。世間的智慧,是否離開了般若呢?它雖然已經不是般若的本體,但卻也離不開般若,因為「煩惱即菩提」,當我們感受到煩惱的時候,就證明我們有生命、有覺性(菩提)。如果是沒有知覺的植物人,還會有煩惱嗎?為什麼不用「摩訶」,表示它是略稱,而「摩訶般若」就是具稱,就像我們講電視機是television,如果只說T.V.,別人也懂。
 
       波羅:正確的讀音是「巴拉」,是彼岸、對岸,且含有解脫的意義。
 
       蜜多:正確的讀音是「咪達」,是到達的意思。
 
       我們有時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有時說「摩訶般若波羅蜜多」,這也是簡稱和具稱。「多」字只是在強化語氣。有些人不懂,平常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念多了,他以為這是一句,經名則是多心經。佛法講求一心,哪裡有什麼多心經呢?這就不正確了。
 
       「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經名的全稱,意思是:透過根本的、原本的、一切智慧之母的偉大智慧,到達解脫彼岸之心要的經典。在基本上,我們對心經應該有兩種認知:
 
       一、心經是藉著偉大的智慧,到達解脫彼岸的一種心態──法的現量的描述。
 
       二、心經是指靠著這偉大的智慧,到達解脫彼岸,這一類經典的精華、心髓。
 
       心經是大般若經的精華、心髓,也是藉著偉大智慧,到達解脫彼岸的一種心態的敘述。因此這部經在中國流傳最廣,時間也最長。據說,玄奘大師在取經的過程中,經歷過很多的危難,就靠這部經獲得精神的力量,突破險阻艱辛,才能達成偉大歷史使命的。
 
       我們在此只講般若波羅蜜,而在佛教中有六波羅蜜──六種解脫法門。六種波羅蜜就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又叫「六度」,度即前進、到達。這六種法門,都可以使我們到達解脫的彼岸,以六度為總綱,發為萬行,即所謂“六度萬行”。
 
       為什麼這裡只說般若波羅蜜,不談其他五種?大智度論講「五度如盲,般若作眼」。布施而沒有般若波羅蜜,只能創造癡福,可以上升天堂,福報享盡依然墮落六道,那是不究竟的。為什麼這裡只說般若波羅蜜?因為般若波羅蜜,既是解脫的必須條件,也是解脫的足夠條件。
 
       般若波羅蜜涵攝餘五度,自然就具足了六度的功德,有了般若波羅蜜,再行布施、忍辱、持戒、精進、禪定的時候,當下離能所、泯理事、三輪體空、不種因、不造業、直證解脫。如果離開般若波羅蜜,他所行的只是人天小道,只能為來世造福,而無裨於解脫道,所以般若對解脫道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二、般若性質
 
       般若,又可分三種性質:
 
(一)實相般若:
 
       就法的實性、法的實相來講,叫實相般若。實相般若,就是法的現量和證量,佛的「法身」的當體。
 
(二)觀照般若:
 
       雖然在觀察,但不是用分別心,不是用第六識,而是用般若。用第六識,叫做取相分別,用般若則對境不起認同心,所以叫觀照;而觀照般若就是用般若觀照實相的當體。
 
       古德說:「萬事萬物,凡夫執實謂之有,二乘分析謂之空,菩薩眼見菩提、眼見佛性。」眼見佛性,你說什麼不是佛性?如果用觀照,那不用分別,當體即空。所以我們可以瞭解:般若不但是實相的本身,也是一種眼見佛性的觀照法門。
 
(三)方便般若:
 
       所謂「捨方便無究竟」,說到真理的究竟處,是無法開口的。否則,有你能聽,有我能說;有能知的你,有所知的法;這與不二法門豈非南轅北轍?所以談到真正的佛法,沒有你開口的餘地,才一開口,早已不是真實的佛法了。但要啟發人們的覺性,是需要一把鑰匙的,這就是方便。例如:文字般若,文章寫得稱性,讓人讀後茅塞頓開;說法辯才無礙,使聽者斷惑、除疑,走向光明之道,這都是方便。語言三昧、文字三昧都是方便,乃至禪宗的擎拳、豎拂、棒喝也都是方便。
 
       般若大致有這三種性質、三種作用:
 
       實相般若是真理的本體,圓證佛性,是「唯佛與佛方能究竟」的。
 
       觀照般若是以自己的摩訶般若,來照見自己的法性。有個很好的比喻,說「如珠吐光,還照珠體」,好像夜明珠一樣,自己發光,照亮自己的存在。所以摩訶般若所觀照的就是自己。
 
       方便般若,就是逗機說教、因病與藥,以種種法救種種心的善巧方便了。瞭解了這些,再討論下面的經文,就感覺很親切、很簡單、很明白了。
 
       經:古時印度人叫「速達辣」,音譯為「修多羅」。中國也有四書五經,經典就是金科玉律,是人生的軌範。而佛經則是生命解脫路徑的指標,有如氣象報告的經緯度,是最直截了當、最標準、最不會使你迷失的路線,循著這個路線前進,就可以到達解脫的彼岸。
 
三、經文淺解
 
       下面講經文:
 
觀自在菩薩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
 
       觀自在菩薩,就經文來說,有兩種解釋:
 
       一、是觀察自在,澈底斷惑,法界即我,觸目菩提的大菩薩。
 
       二、是尋聲救苦的聖觀自在──觀世音菩薩。
 
       這裡雖沒有明確的標示,但兩種意義都有;而在此所謂觀自在菩薩,可泛指一切自觀自在、觀察自在的大菩薩。
 
       菩薩貴行,所謂六度萬行;離開行,就沒有證,也沒有菩薩。坐在那裡不動,是不能到達彼岸的。踐行般若波羅蜜,有深有淺,因為踐行的深淺,所以從登地菩薩到十地菩薩,從等覺到妙覺,都是由踐行般若波羅蜜的深淺度來分證的,並非以任何標準來規定,也無須透過人評會議。
 
       前面所說觀照般若,就是不用六識也不離六識。法相宗的修行重點是把前五識──眼耳鼻舌身,轉為「成所作智」,把意識轉成「妙觀察智」。觀照般若是要使六識消融於般若,產生觀照作用;觀照作用就是「大圓鏡智」。
 
       我們經常聽說一塵不染,什麼東西一塵不染呢?不是指你的色身,色身在現在這大都市裡,每一秒鐘都受到可怕的污染;一塵不染是指你的心。染:就是被它黏住了、波及了、污染了。如果你只觀照而不認同,它就不會污染你了。我們用分別心,就會因見取而受染:耳朵猶如錄音機,一首歌聽幾遍,雖然沒有見過歌詞曲譜,也就會唱了,因為人腦有紀錄慣性。耳朵對聲音,如膠似漆,於是就吸收了。眼睛對形象就像錄影機一樣,見過一次面就「感光」了,下次再見到,「喂!老張你好……」留有影像嘛!聽、記、想,慢慢在原本心態的表層累積成一層原無的覆蓋層,這六塵就構成了心垢,逐漸掩蓋、埋沒了原本的自我──真實的本心。觀自在菩薩,用自覺觀察,藉甚深般若波羅蜜的行證,所發露的智慧解脫心態,照見了五蘊皆空,一塵不立。
 
       五蘊又叫五陰(色、受、想、行、識)。蘊就是聚集,色、受、想、行、識,愈來愈多,於是我們從生到老,腦細胞的褶子也愈來愈多。小學畢業,只裝了小學教科書;國中畢業,又裝了國中的教材;大學畢業,又裝了不同的內容,這叫做蘊,接受多了、經驗多了、理解多了、常識多了,這就是“為學日益”。
 
       如果我們用分別法,則色、受、想、行、識,每一樣都可以寫一篇很長的論文,而且大有內容,大有文章。如果我們用觀照,則色、受、想、行、識,原本不存在,原本非實有,畢竟如幻如化,空無自性。空,很多人認為是什麼都沒有,是斷滅,其實不然。佛教說空,有很多種:二乘聖人所講的空是分析空,分來分去分到最後什麼也沒有了。菩薩的空是當體空、般若空。如果用三觀的尺度「空、假、中」來看,菩薩離二邊、行中道,二乘偏空,凡夫執有。
 
       空,有兩種解釋:
 
       一、「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因,是一種動機或最初的影響力;緣是條件。由動機和條件組合的任何事物,都是原本空無自性的,空就是「無自性」。全世界所有研究形而上學的都公認:真實、真理是原本如此的,只能發現,不能創造;真理也是普遍如此的,並非在中國是真理,到外國就不是了;並非你信,它就是真理;不信,它就是罪惡。
 
       就我們所瞭解,在這大宇宙中,除了條件的組合,根本就沒有任何永恆的個別事物的存在。所以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條件組合的東西,都是空幻不實的因緣假合。
 
       空,不是沒有,而是原本如此。諸相原本不有,再加上一個無字,豈非多餘?空是什麼?空就是指沒有個別的自我,沒有個別的自性。空是什麼?它是萬有的原因、創造的勢能、發展的餘地和不息的生命。因此森羅萬象,一一從空裡來,又到空裡去。如水泡般,來實無來,去實無去。不二法門,豈有剩義?
 
       二、我們一講到有,就形成窒礙;說空極其自然。空是體用一元的。空就是餘地,有道是「忠厚留有餘地步,和平養無限天機。」家裡後面有院子,就可以種種花;前面有院子,還可以擺放盆景。假如前、後都沒有院子,那就毫無發展的餘地了。
 
       心空的人,度量大,量大的人,什麼事都好商量;度量狹小的人,魯仲連來了也沒有用。所以空就是創造、發展的勢能。因為海闊任魚躍,天空任鳶飛,如果不空有什麼用?房子不空怎麼住?杯子不空誰買?船若不空一下水就沉了。所以只有空才能使人不沉淪。般若慧便是空的妙用,契合空性,摒除自我執著,才有自在逍遙的人生。
 
       由於空,才能不斷地創新。宇宙中每一秒鐘都有新的星球形成,每一秒鐘也有許多星球殞滅。森羅萬象,全顯空的體用。而修學佛法,首先就要心空。心空就是要空去塵垢──從生到死所累積的心垢。因此才說「為學日益」,求學,天天有心得;「為道日損」,學道得丟掉很多多餘的東西,天天都在減損。要把那些捨不得的嗜好、孤僻、個性、我執、法執統統丟掉,丟到一物不存,如同“桶底脫落”,就是“大事了畢”了。
 
       所以說:空永遠是大宇宙不斷進化、不斷開展、不斷創新的無限勢能。如果不空,就如同一潭死水,了無生機了。
 
       佛法講“空”,不是叫我們去分析空,把空當成一種學問,而是要我們“心空”。只有掃除五蘊、六塵所積的心垢,讓心空了以後,自己原本的摩訶般若才會發露、呈現。如果用六識分別,把廢知識、假常識堆滿一腦子,每件事物都執著,摩訶般若就會被窒息、被埋葬了。
 
       一生懷才不遇被埋沒了沒有關係,人生如幻,過程短暫,拿人與地球的壽命來比太短暫了;如果你認為地球是永恆的,就太愚昧了,連地球都要壞,何況短暫的人生?能壞的東西原本就不是你的。古人說:「無量劫來賃屋住,從來不識主人翁。」無量劫來都租房子住,哪個是主人?不知道!這很有意味,也很通俗,但也說明了空絕不是死的;空是有而不實的,變動不居的。
 
       因為用照,所以五蘊皆空,若是用分別取相,五蘊宛然實有,根本不空。本經講的是般若波羅蜜──智慧解脫法門,所以舉出聖觀自在菩薩,在祂的般若觀照下,相對的五蘊就不存在了。色、受、想、行、識沒有了,就像槍靶子沒有了,子彈就沒有射擊的目標了,一切苦厄也就超越了;度就是超越。
 
       觀自在菩薩就性質而言,有全稱的大菩薩、特稱的觀世音菩薩。就屬性而言,有悲、智二方面:
 
       一、在智的方面是觀察自在:一切諸法,萬事萬物,入眼了然,不會執著認同,不會形成窒礙。由萬事萬物的本源,看到萬事萬物的本來面目,看到萬事萬物的最後結局,看到條件組合的萬事萬物當體是空。
 
       二、在悲的方面是應機救苦自在:一稱「南無觀世音菩薩」馬上獲得解救。觀世音菩薩過去是對中國人,稍早是對東方人,現在是對全世界,都有很深的緣。很多人得了重病,求觀世音菩薩,咒大悲水喝,就痊癒了,這是大悲自在。
 
       此外,「觀自在」是菩薩的共法。觀是覺觀,菩薩自觀自在,卓然獨立,不認同外物。既然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不實,色聲香味觸法六塵虛幻,色受想行識五蘊原本不存在,就只有「自在自覺、自覺自在」了。能夠這樣,自然就會超越一切痛苦、煩惱、災難了。
 
舍利子   色不異空   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受想行識   亦復如是
 
       舍利子是指佛的智慧第一的大弟子。這樣翻譯是梵漢合璧:舍利是梵文,子是漢文,全部梵音是「夏利布陀拉」。舍利是他母親的名字,子是他自己,合起來就是舍利的兒子。過去中東的人們也稱耶穌為大衛的兒子、大衛的子孫。
 
       舍利子智慧第一,他是這部般若心經的當機者。所謂當機,有人說法,總要有人問法,而問法的人往往不是不知道,只是替別人發問。在圓覺經中,很多菩薩問法,都是替眾生發問,來逗機說教。
 
       色不異空:異即差距、差別,一切有形、有窒礙的物質,原本沒有永恆不變的自我,因此與沒有自性、沒有自我的空性並沒有差距,當體全同。在這科學起飛的時代,不管你怎麼分析、化驗,最後的結果總是什麼也沒有;所以物質的當體就是非物質。眼睛看的、耳朵聽的、身體接觸的、意識想的都不是實體,都是因緣條件的組合;以假為真,顯然是錯覺。所謂緣起性空,是說由條件組合的東西,原本不有,畢竟是空。
 
       空不異色:是說空無自性的物質,與空的實相當體是一;色相,原本是空,最後是空,畢竟是空。所有物質,把它分到不能再分,小到不能再小,最後就會證實是什麼都沒有。在科學發達的現代,理解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應該是很容易的。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在什麼狀況下色即是空?用般若觀照,有、沒有,都不分別,只是一心。在大圓鏡智之下一心圓滿,有、沒有的問題根本不會發生。一種摩訶般若的心靈狀態與鏡子一樣,當機全現,過後無蹤。如果用兩句話來說,那就是「對境無心,色即是空;分別取相,空即是色」。
 
       空是沒有自性,無可尋覓,無能把捉,無可認知。如果為了說明空的道理,從前言、序論、大標題……用種種觀點來敘述,寫了一部幾十萬字的空論,結果空何嘗空?很多人說空是什麼都沒有,這叫「惡取空見」。空不是沒有、不是斷滅,而是大宇宙唯一的真實與永恆。
 
       受、想、行、識,亦復如是:這是縮短語氣一筆帶過的話。色、受、想、行、識是五蘊,而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剩下的受、想、行、識也都是這樣子──受不異空,空不異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乃至識不異空,空不異識;識即是空、空即是識。理既相同,所以一筆帶過了。
 
舍利子   是諸法空相   不生不滅   不垢不淨   不增不減
 
       法有色法、心法。心法一念三千,色法無量無邊,而它的真相是空無自性,空無自我。法是空無自體的,好像水結成冰,並非是新物質的創生;當溫度升高以後冰化成水;溫度再升高水蒸發了,也不是生命的消失。因為萬生萬物無不以空為素材,無不當體是空,所以在這一真法界裡,既沒有真實事物的新生,也沒有毀滅的現象;既沒有一個永恆不變的實體生起,也沒有一個真實獨立的實體毀滅,所以說不生不滅。
 
       不垢不淨:海水一味。莊子說「道在屎尿」,有人認為這是大不敬,說髒話,污辱真理,其實真理是一般的,不是特殊的;真理是普遍的,不是局部的。如果真理是特殊的,那是三隻腿的雞,雖然稀奇,與大眾的生活有什麼關係?所謂「道在屎尿」,是說真理是普遍的、唯一的、絕對的,根本沒有第二、第三,觸目菩提。既然原本不生,最後無有可滅。真理不出於法界,法界無限,也就是時空無限。萬生萬物,一切現象,都可畫個「o」來概括,所謂「以金作器,器器皆金」,也即是由空所顯,萬象皆空。
 
       經云「三千及大千,如海一漚發」;海能現漚,漚不離海。在一真法界裡,有什麼垢與淨?有什麼增與減?新結成的冰塊並不表示水中多增加了一塊冰,冰塊溶解了也不表示減少了冰塊的實質。
 
       簡單地說,一切萬生萬物無一不是由空裡來而又向空裡去,亦即佛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空是無限生機和一切發展及開創的勢能:一切由空裡來,一切又向空裡去;從空裡來,不占地方;回到空裡去,乾淨俐落,這太好了。我們正確理解了空,就不會愚昧、顛倒,就不會錯認、謬執,而逍遙自在了。
 
       般若心經講的是般若,般若的素描就是以下的經文:
 
是故空中無色   無受想行識   無眼耳鼻舌身意   無色聲香味觸法   無眼界   乃至無意識界   無無明   亦無無明盡   乃至無老死   亦無老死盡   無苦集滅道   無智亦無得
 
       這就是般若的素描。概括地說,般若的當體是個「無」,是個「無無」。因為執有則有限,無無乃無限。原本無、當體空、畢竟不可得的絕對法性,就是般若的空性、法身的素描。因為真實的是原本的,原本沒有眼睛、耳朵、鼻子、身體、意識啊!須知般若見不因眼,聽不因耳……不靠一般的官能而顯實相──生命的真相。
 
       這裡要特別強調的是佛法乃生命之學,不必去講道理,不必去求道理,只要證得了生命的實相,就會清清楚楚地證得:自他不二,物我一如,心、佛、眾生三無差別,這些都可以證實,而不是在講空話。
 
       在指月錄中,有位洞山良玠禪師,童年出家,師父教他念心經,教到「無眼、耳、鼻、舌、身、意……」時,他說:「暫停!我明明有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身體……經上怎麼說沒有呢?」他的師父愣住了,說:「你不同於粥飯僧,你是禪宗的根器,到南方去參禪吧!」以後就成了禪宗的大匠。這顯示了什麼呢?信為道源功德母,信固然好,疑也不壞;因為你不疑,就沒有問題;沒有問題,就不能解決問題;不解決問題,問題就會解決你。學法也是一樣,要是沒有問題──不疑,又怎會有悟?古人說「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禪宗要我們信有一個真實──“只此一事實”的真實。要我們疑,有問題,即使辯論都沒有關係,證道歌說「圓頓教,勿人情,有疑不決直須爭」。所以洞山問為何“無眼耳鼻舌身意”?師父要他去南方參學,果然他參禪成功了!是什麼東西“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呢?大家要知道,我們真實的自我就是「般若」,般若它是原本沒有這些東西的;既然沒有“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那麼誰去面對“色聲香味觸法”的六塵呢?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界,不僅可解釋成範疇、界限或區域,主要是指根、塵相對的作用──六根對六塵所產生的作用:眼對色的感受,耳對聲的感受……這些六根對六塵所發生的一定作用就叫界。六根、六塵加六個作用,就是十八界,十八種現象。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這又是一筆帶過,無明到老死,就是佛法講的十二因緣。
 
       十二因緣,就是構成我們生死輪迴的十二個要件。因為「無明」,就有妄作而產生情感上的「行」。由行產生「識」。有了意識就隨緣受胎,剛剛受的胎叫「名色」。
 
       所謂名色,是有而不可見,無影無像,只能形容,只有名所形容的色是小到不可見的。過去沒有顯微鏡,誰能看見XY染色體的活動?看不到,所以叫名色,只知有這麼一個東西,但還沒有成為人的胚胎。
 
       第五是六處,六根具足,然後就出胎。
 
       第六是觸,小孩剛生下來,什麼都不會,但卻會抓東西;國人滿周歲時,有「抓周」的習俗。到了二、三歲時,就有觸感,喜歡去接觸物品。
 
       第七是受,感受;喜、怒、哀、樂,一切的感受都有了,大約五、六歲時就已具備。
 
       第八是愛,約十四、五歲,有了愛就知所選擇,有了物種基本的欲念;有了欲念,就如膠似漆,念念不忘,夢寐思之,於是和原本的生命實體距離更遠了。
 
       第九是取,包括追求和逃避;追求權利,逃避義務和責任。人們基本的欲望包括:自我保存──白天怕人,晚上怕鬼;自我我欲──食、色、領導、支配、佔有……諸欲相繼發生。古人說:「臨財毋苟得,臨難毋苟免。」不能說每個人都臨難求免,但苟得的人卻較多,這就叫取。
 
       第十是有,即生有、中有與後有:透過名色、六處、觸、受、愛、取而有業,活在世上是生有;死是中有,以活著的時候所造之業為素材,形成死後的中陰身即是中有;後有即隨業入胎。
 
       第十一是生,又出生了,入胎就要出生啊!
 
       第十二是由老而死,這叫十二因緣。辟支佛觀十二因緣,找到了解脫之道的「苦、集、滅、道」四法印,而證解脫。但是在菩薩眼中,皆同幻化。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其餘的十種因緣,都一筆帶過了。二乘聖人藉分析得解脫,菩薩則是當體即空。既然當體即空,所以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六根、六塵都沒有。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十八界也沒有。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十二因緣只是一個虛幻的過程,菩薩不觀十二因緣,無須分析,般若觀照下,當體是空。
 
       無苦、集、滅、道:佛法的初期,佛陀審視眾生的根機,說苦、集、滅、道,若詳細講很費詞,簡單地說,苦因集有,道由滅成。為什麼說苦因集有?從無明、行、識、名色、六處、觸、受、愛、取、有,這都是行,是有為法,聚集多了當然苦。苦有八種:
 
       生苦──人一生下來,離開母親,就是苦。小孩子一出娘胎,沒有誰會哈哈大笑的,一出來只會用哭來表示苦。
 
       老苦──老也很苦,身體的抵抗力差,心有天高,力不從心;想爬山爬不動,喜歡吃的東西,多吃了就不舒服。如果修養不好,想想前塵往事,一生累積了太多的無奈、挫折、抱怨、牢騷、不滿、失意……那生活不就形成了對生命的懲罰嗎?有些人打腫臉充胖子說不苦,但眼淚卻不住地流;有些人假裝頑強說人生不苦,很樂!但心裡卻像吞了黃連似的。
 
       病苦──病是最苦的,甚至使人無法忍受。如果有朋友生病了,我們去探望他,問他:老兄!你有什麼願望啊?他會說:我只要病好了,粗茶、淡飯、布衣暖、菜根香,我就很感滿足了,不再希求其他了。事實會是如此嗎?不然,等他病好了,老毛病又都來了:吃菜嫌口味不好,看別人不順眼,老婆的髮型不好看,孩子的動作討人嫌……簡直煩透了。所以人是活在不滿裡的,不滿的本身就是一種痛苦、一種對生命的懲罰。因為錯誤恆等於煩惱,罪惡終難逃毀滅。
 
       死苦──死更是痛苦。很多人練功夫,在死的時候要退功,功若不退,死不了;一點點的退,像蛇脫皮似的,退到哪裡痛到哪裡,痛苦得很。
 
       除了生、老、病、死四種苦以外,還有:
 
       愛別離苦──你喜歡的人,他不能永遠在你跟前。
 
       怨憎會苦──你越討厭他,他越在你面前晃。
 
       求不得苦──求的東西得不到,得到了又有新欲望,永遠不能滿足。物質的欲望,永遠不能填補心靈的空虛,始終是貧乏的。
 
       五陰熾盛苦──色、受、想、行、識叫五陰,陰就是暗,沒有見天,沒有曝光。色、受、想、行、識,包括心理、生理、自己的認知、教育程度等。身體的組成,顯教講四大──地、水、火、風;密宗講六大──地、水、火、風、空、識。四大不調,百病叢生;五陰熾盛,坐臥不安;色身太健康了,精力旺盛,總想打架;受陰太旺盛,會敏感、心亂;想陰太旺盛就會妄想,胡思亂想多了,所想的都不求結論,再想下去,結果想一個問題,七、八個問題一齊湧出來,弄得精神分裂。四大不調生病固然是苦;身心太旺盛五陰熾盛無一不苦;色情狂、強暴、殺人、毆鬥逞強,一言不合,非吵即打,都是五陰熾盛之故。
 
       一般人都是在八苦中過著執著、迷失的生活,而菩薩用摩訶般若的心態來看,這些都沒有實體。五陰固然不實,苦、集、滅、道亦是方便,要想滅苦必須行道,要真行道就要停止五陰的妄動,使之接受光明。
 
       無智亦無得:「智」是“能得”,「得」是“所得”,一個能得的我,一個所得的法,這是二元,不契「不二法門」。一涉及到二,就背離了佛法的宗旨、佛法的究竟處──不二。有能有所、有生有死、有得有失……都是邊見,是二分法,不是不二法門。
 
以無所得故   菩提薩埵   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   無罣礙故無有恐怖   遠離顛倒夢想   究竟涅槃
 
       因為他沒有什麼可以得到,他也不可能再得到什麼;一切只是他自己,他只能得到他自己,不可能再得到任何外在的東西,也沒有任何的外在,所以全證法性,歸無所得。
 
       菩提薩埵:梵文ㄅㄨ ㄉㄚ、ㄙㄚ ˙ㄉㄚ,是大菩薩,簡稱ㄅㄛ ㄙㄚ ˙ㄉㄚ。ㄙㄚ ㄅㄚ ㄙㄚ ˙ㄉㄚ是眾菩薩,南無ㄅㄛ ㄙㄚ ˙ㄉㄚ是大菩薩。菩提薩埵就是菩薩。菩薩是覺醒了的眾生,眾生是未覺醒的菩薩。菩薩為何不說是佛?因為菩薩只是生命覺醒了的眾生,還須要繼續淨化,距離佛還有一段心程,所以稱之為菩提薩埵,簡稱菩薩。
 
       依:不是依靠、依賴、依附,而是歸向、投入。菩薩把全生命、全人格、全理智、全感情投入般若波羅蜜多,所以他心裡沒有罣礙。罣礙是由前塵妄想產生印象,堆積印象而產生的我執,菩薩沒有前塵、沒有妄想、沒有我執,所以沒有罣礙。因此,既不會患得患失,也沒有有我之私;沒有有我之私,就沒有有我之執,自然就沒有恐怖。
 
       遠離顛倒夢想:顛倒是錯誤的意思,好的說成壞的、壞的說成好的、真的說成假的、假的說成真的;乃至以正為邪、以邪為正,這都是顛倒。菩薩行八正道,有正見(編按:般若作眼),遠離錯誤,不會顛倒。
 
       至人無夢有兩種解釋:
 
       一種是說修養到家的人,平時凡事都能「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不會做夢了。白天沒有記錄慣性,既不錄影,也不錄音,到了晚上睡著以後,螢光幕就放不出影像來了。
 
       另一種解釋是至人寤寐一如。白天似乎如夢如幻,晚上也與白天清醒的時候一樣。所謂「夢幻三昧、如幻三摩地」就是至人的境界。能夠觀自在的菩薩,當然寤寐一如,所以遠離顛倒夢想。
 
       究竟涅槃:究竟就是最後、畢竟。能夠證入上述境界、一切皆無的菩薩,最後一定能證得生命的真實──涅槃。涅槃就是常、樂、我、淨;涅而不生,槃而不滅,意即證得生命的永恆。
 
三世諸佛   依般若波羅蜜多故   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世是時間,三世指過去、現在、未來。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大覺佛陀,都離不開般若波羅蜜多,他之所以成佛、解脫,都是藉著大智慧才能到達解脫的彼岸,離開般若,就沒有大覺的佛陀。大覺佛陀都是因為證得般若,以般若做為他生命的內涵,做為他理智、情感的全部,方才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阿耨多羅是無上,三藐是正等,三菩提是正覺。意即無上正等正覺,是至高無上的正確覺受,也就是摩訶般若。離開覺受,就沒有正覺,也沒有生命。因此,佛法最貴得正覺──無上正等正覺;最貴得正受,正受有二種意思:即真正的受用,和正確的覺受。正覺,處處解脫;覺受不正確,便遠離解脫道。
 
故知般若波羅蜜多   是大神咒   是大明咒   是無上咒   是無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   真實不虛   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   即說咒曰
 
揭諦揭諦   波羅揭諦   波羅僧揭諦   菩提薩婆訶
 
       咒是總持的語言,又稱真言──真實的語言。由此可以知道,智慧的解脫法門,有偉大無比的神秘力量,具足無量光明,可以破除無明、黑暗,開展光明的人生。沒有什麼比般若更高、更上、更尊貴的了,也沒有別的咒可以和它相提並論,更不要說能超越它,連和它相等的都沒有。能去除一切的痛苦感受,絕非虛假,所以我才說這個咒: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四、咒文音義
 
       心經講到此為止,附帶要說明的:咒是真言、總持,是一部經的精華,最扼要的地方,念心經不念咒很可惜,很遺憾!而咒語最注重發音,正確的讀音是:
 
揭諦揭諦──ㄍㄟ ˙ㄉㄚ ㄍㄟ ˙ㄉㄚ,去呀!去呀!
 
波羅揭諦──ㄅㄚ ㄌㄚ ㄍㄟ ˙ㄉㄚ,彼岸去呀!
 
波羅僧揭諦──ㄅㄚ ㄌㄚ ㄙㄤ ㄍㄟ ˙ㄉㄚ,大家都到彼岸去呀!
 
菩提薩婆訶──ㄅㄨ ˙ㄉㄚ ㄙㄡ ㄏㄚˋ,疾速完成覺道。
 
       通俗地說就是:去呀!去呀!大家一起去呀!邁向生命的圓滿!完成生命的覺醒!






簡介佛陀正法~安祥禪

                                                          人生最大的課題,就是“生死苦樂”問題有待打破!怎樣不被煩惱纏縛、不再作負面思緒的俘虜,而活得抬頭挺胸、活出生之喜悅?怎樣才能使生命不再像無舵之舟一般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