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自《耕雲解惑錄》“成佛的方法”會後解惑
佛陀正法~安祥禪
Buddha's genuine Dharma~The An-Hsiang Ch'an / 耕雲導師為我們指出佛法的開藏法要: 時時自覺 念念自知 事事心安 秒秒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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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學正眼
~ 耕雲導師 (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廿五日講於台南)
今天是台南市禪學研究會成立兩週年大會。這不但在法界是一件大事,對國家來說,也是一件大事。如果我們用常識的眼光來看,禪學研究會跟國家、眾生,似乎無關宏旨,但人類的命運最早的樞紐是看不見的,所以管它叫做「機」。
兩年來,禪學會會務可以說是蒸蒸日上。有些會友已經證得了生命的真實,也有很多會友已經品嘗到法的真正滋味,這不是書本上可以得到的,也不是沒有用的廢知識所能比擬的。
在這兩年裡,我接到很多來信,提出了很多問題,因為我的視力不好,回信回得很簡單,藉這個機會做一個總的答覆。歸納起來,兩年來大家問我的問題:
第一、「禪究竟是什麼?」我們看公案、看語錄,不曉得禪是什麼?禪除了名詞,我們把捉不到它的真實的內涵。
第二、「誰能學禪?」我是學禪的根器嗎?禪重根器,不是上上根器不能學禪,因此他懷疑他自己是否可以學禪。
第三、「修禪、參禪,什麼是參學的最佳時間?什麼是參學的最佳地點?」
第四、「既然禪找不到它真實的內涵,好像跟自己格格不入,有沒有什麼方便可以使我們接觸、進入禪的領域呢?」
最後一個問題就是「參禪,什麼法門最契機?最穩當?只成不敗,耕耘必有收穫,有沒有這個法門呢?」
以上的這些問題,是我兩年來接觸最普遍、百千個問題歸納出來的幾個重點。我想這也是各位很有興趣,或者是比較關心的問題吧!
一、禪究竟是什麼?
第一個問題,關於禪究竟是什麼?各位看過《指月錄》、《五燈會元》這一類的禪宗典籍,就知道所有禪宗的問答,弟子問禪師的問題,在基本上都不外「禪是什麼?」儘管他們用的辭彙、語句不同,但它的目的都在問:「禪是什麼?」
比方說:「什麼是祖師西來意?」達摩祖師從西方到中國來,他主要的目的及所帶來的是什麼?這不就是等於問:「禪是什麼嗎?」
也有些禪宗的學人問:「佛法的大意(佛法的的大意)」,也是在問:「禪是什麼?」因為誰都知道「禪是佛心,教是佛口」。這話怎麼講?禪宗所傳的是佛的心印,是把佛的心態傳給你;而「教」就是佛的教誨,教導弟子紀錄下來的經典。那麼難道佛的心口不一,心口有兩種嗎?不是心口不一,佛不可能有雙重人格。「教」與「宗」為什麼有差距呢?釋迦牟尼佛自己說過:「我說法四十九年,沒有說到一個字。」問題就在這裡,說了四十九年,沒有接觸到法的實體;那也就是說,佛的教誨雖是金口親宣,唯獨禪才是佛心真傳。
我們看一兩千年以前,就有太多的人問:「禪是什麼?」「什麼是祖師西來意?」「什麼是佛法的旨趣?」這些問題所指向的,都是問禪的內涵,但是答案如何呢?
有的人問:「什麼是佛法大意?」答:「你為什麼不問外面那個柱子?」
有人問:「什麼是祖師西來意?」答:「現在太忙,沒有時間告訴你,等沒有人的時候,我再悄悄跟你說」,這個人就開始緊迫盯人了。有一天老和尚一個人在散步,他就盯上了:「師父啊!現在沒有人,你跟我講吧!」那位老和尚悠然地說:「你看!那叢竹子怎麼那麼長,這叢竹子又怎麼這麼短。」
這是答案嗎?確實是答案。
又有人問:「什麼是西來大意?」答:「你為什麼不問自己的意,管他“東來、西來”幹什麼?」
有人問趙州:「什麼是祖師西來意?」趙州說:「庭前柏樹子!」
靠我們的表層意識,我們習慣用了二三十年的這種表層意識,是無法理解的。因此人們都以為這老和尚“愛說笑”,問這個,答那個,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嘛!何必指東話西呢?其實不然,我們為什麼說“他答得對”,等一下再跟各位講。
那麼禪究竟是什麼呢?讀過《信心銘》的就應知道「纔有是非,紛然失心」。說「是」就必定有「非」,不離二邊,是相對,不是絕對。真理是絕對的,你有了二邊就有了矛盾,有了矛盾就起了混亂,起了混亂就叫「戲論」。「戲論」是什麼?就是概念遊戲,是接觸不到真實的。那麼禪究竟是什麼呢?
各位也知道,歐洲文藝復興以後,有所謂科學的語言。近代的邏輯學,也有不矛盾律──是說你要討論一個問題,不可以模稜兩可。還有範疇說──要有一定的範圍,你談什麼問題,先確定範圍,再進行討論,你不能海闊天空亂扯一通吧!就現在的邏輯學來講,你問「什麼是祖師西來意」?他答「庭前柏樹子」,你必定是無法接受。
假如我們說「是什麼」,一定會有人說「非什麼」,那就「纔有是非,紛然失心」,這個心就亂了。倘使我們不說它「是什麼」呢,恐怕你連邊都摸不到,又從哪裡著手呢?
那麼,禪究竟是什麼呢?
(一) 禪是生命的共相、永恆相
儘管提到禪,沒有開口處,為了不捨方便,我甘冒大不韙,在禪學會成立的時候,我就說:「禪是生命的永恆相。」這是一個參究的線索。雖然有點著相,有點違背古人的風範,但是可以給你一條線索,讓你去抽絲剝繭地慢慢發掘。
我也說過:「禪是生命的共相。」生命有別相──個別的生命相,螞蟻那樣小,人比較大,大象又比人大,相傳喜馬拉雅山的雪人,又比人大十倍。但不管眾生外形如何千差萬別,卻有其共同點,生命之所以為生命,就奠立在生命共同點上,所以說「禪是生命的共相」。
(二) 禪是自他不二、生佛平等的所以然
自己跟別人原本不二,眾生與佛原本平等。何以說眾生與佛平等?眾生煩惱垢重,諸佛光明解脫,自己是自己,他是他,說是「自他不二」,沒這回事。為什麼有這種論題呢?這個「自他不二、生佛平等」的所以然就是禪。契合、悟入了禪,就會親切地感受到自己跟別人果然不是兩個,佛跟眾生也原本是完全一樣。
剛才我們說過關於「禪是什麼?」一兩千年來有成千上萬的人發問過,也有成千上萬個答案。我們在後面講到跟這個問題有關時再講。
各位有的是今天下午才到達,有的昨天我們就聊過天,聊了五六個鐘頭,有的今天聊了一個上午,各位應該“感受”到禪不是抽象的,不是概念遊戲,不是不能通過實驗的,禪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三) 禪是心的原態
禪是什麼?勉強地說,禪只是一種心靈的狀態。我明知故犯地下了這麼一個界說,甘願下阿鼻地獄,只要大家能直趨禪境,不再向外馳求、淪入外道,我都感覺心滿意足。
我們為什麼不說「禪是一種心態」呢?因為心態包括了心靈的狀態和心的表層。而所謂心的表層,就是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所積的本心上的污染層面。
剛剛出生的嬰兒,在育嬰室裏時,只有最低的、微弱的本能,肚子餓了就哭,他不會思惟、沒有感情、沒有理性、沒有智性,也就是說他根本還沒有形成表面意識;長大了以後,他有六根 ── 眼、耳、鼻、舌、身、意,他有第七識,有了我的執著,然後突出自我意識,在根塵相對中吸收、累積,成了本心原無的一層塵垢。
我們的聽覺很接近錄音機,耳朵若不具錄音機的功用,就沒有辦法學習。老師教你,你若錄不下來,怎麼記它啊?大家都會唱「青海的草原」、「我從山中來」,我相信會唱這個歌的人未必讀過曲譜,也有很多人沒有見過歌詞,他為什麼會唱?耳朵是錄音機嘛!那麼眼睛是錄影機嘍!這個人我曾經見過和經人介紹過,下次再見面就會打招呼說:「老張你好!」「你好!好久不見!」為什麼這樣?彼此已經感過光了。
這些東西累積多了以後,越積越厚,這是表層意識。既然心上面又加了一層叫做表層,於是本心就被蓋住了。所以我記得禪學研究會成立的時候,我跟大家說:「禪是什麼?禪是心的原態,是沒有加表層意識,去掉表層意識以後心原本的狀態,也是《六祖壇經》講的『本來面目』。」
所以這個問題討論到這裡,我肯定地講,「禪是原本心靈的狀態」,不是知識 ── 不涉能知,沒有所知,離能所、絕對待,亙古未失,悟亦無得,一切具足,不假外求,人人本有,無須外求,只是「聖主未蒙塵以前」心靈的原態。
(四) 禪是宇宙的唯一真實
在禪學研究會成立大會中,我就曾提出了前面這三個界說,而且我恐怕大家摸不著方向,研究時還很難著手,所以我又說:「禪是宇宙的唯一真實,是佛經所講的實相,也就是真相。」
什麼叫真相?什麼叫幻象?真相是原本的、不變的、永恆的,幻象是過程的。不管你接受創世紀的說法,或者你接受星雲說,你都會肯定地球是無中生有的,原本沒有的,它只是過程的暫時呈現。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沒有人堅持說地球是永恆的吧?用大宇宙的無限時空來衡量這個地球,的確太短暫了,以人的眼光看昆蟲,其生命不也太短促嗎?
佛陀在菩提樹下,睹明星而悟道,完成了生命的覺醒。若問佛陀悟的是什麼?只是「性空緣起、緣起性空」而已,絕不含神秘的成分;就是說凡是靠條件的組合而成立、顯現的,都是原本不有的;凡是原本不有的,當條件消失、條件改變時,它也同時消失。
在座各位很多是學自然科學的專家,我們也知道雖然物質最小的單位是原子,而原子卻不是單一的。當你把電子、質子、中子分開的時候,你將發現「實在沒有什麼東西是固定不變的原子」;電子、中子瞬間即逝,質子跟著也會消失。為什麼它會空無所有?因為它原本不有,只是因緣所生的假合體而已。這說明「靠條件組合的東西,一旦條件分離了,它也消失了」。
過去我讀中學的時候,老師告訴我們說:「什麼叫分子?分得不能再分,小得不能再小,叫做分子。」現在證實沒有這回事,沒有什麼東西不可以再分,原子還可以再分。瞭解了存在的實相,就會瞭解釋迦牟尼佛所悟的法,沒有什麼神秘的色彩,也沒有不可理解、晦澀難明的理論,而是宇宙的真相、生命的實相,是邁向生命圓滿的途徑,促使生命覺醒的方法。
二、誰能學禪?
有人問:「我可以學禪嗎?我是學禪的根器嗎?」我可以講,願意學禪的人就能學禪。是不是大根器,並不是由別人來決定的,根本沒有人能主宰你的命運,沒有人能夠評定你的價值,一切全由你自己決定。你是學法的根器嗎?你自己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這話怎麼講呢?只要是人,都可以學法。不是說眾生平等嗎?一切動物、昆蟲,牠們也是有生命的,也都是眾生,為什麼牠們不能學法呢?
經上有一句話說「因地倒,因地起」,你因地而跌倒,離開這塊地面,你也無法爬起來,你還是得在原處爬起來。人為什麼迷失?為什麼墮落?因為有了表層意識。假使你不善運用這表層意識作理性的思考,你就不可能有真實覺醒的時候,也不可能抹掉心頭的污垢,綻放出原本的心的光明。
昆蟲、野獸、家畜,雖也是眾生,為什麼不能成佛呢?因為牠表層意識的結構不健全。人的表層意識的結構,有情感、本能、理性、智性和思惟五種作用及功能,而一般的動物,只有本能上比較突出。
比如我們說這個人好吃懶做,說他像隻豬,為什麼呢?豬除了吃就是睡,如果你不把牠去勢,牠還可以當種豬,傳種也是本能,除了本能,牠還能做什麼呢?牠有思惟嗎?牠有理性嗎?牠有智性嗎?牠有真情感嗎?為什麼沒有真情感?比如兩條狗,公狗跟母狗剛才還是好朋友,難捨難分,不一會兒,居然會為了一根骨頭,搶得頭破血流,這算什麼嘛!人們諷刺那些只重本能、沒有真情感、沒有真智慧的人為「蠅營狗苟」,他所熱衷經營的也不過就像蒼蠅、野狗那樣骯髒苟合而已。所以說「人身難得」,因為人有理性、智性,可以自覺;有超越生死的真情感,生起大悲情懷,肯為了眾生,把全部生命投入正法。
不管你是學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你必須知道人的情感是很可貴的,情感是一切道德的根源,沒有情感的人,就是不道德;一個生性冷漠、性情冷酷的人,就是魔鬼的同道。這話怎麼講?倘使你不愛你的父母能算孝子嗎?不愛兒子算是慈父嗎?不愛國家算忠良嗎?不愛朋友符合義的要求嗎?不愛自己的名譽會有信嗎?所以一切道德的德目,都只是真情感的發揮與擴張。什麼叫真情感?就是大慈大悲。什麼叫「大慈大悲」?「大慈」是無條件的同情,「大悲」是感同身受的同感。
什麼叫「無條件的同情」?這個人有煩惱,儘管他跟我無關,既不是我的親人或朋友,也不需要任何因緣條件,自然會產生同情心。
什麼叫「感同身受的同感」?看見他人長了瘡,我就覺得心痛,這才是真情感。假如說感情不出於一家──愛老婆、愛孩子,那也並不算錯,只是範圍太狹窄。生命的開創是以情感為動力的,一個愛家庭的人才能齊家,愛國家才能治國,愛眾生才能成佛,愛人類才是真正的政治家。視一切眾生跟自己為一體,毫無差距,這就是「大悲佛陀」。
所以只有人才有真情感,真情感比真理智更可貴,而真情感常常跟真理智的秉賦成正比。一個情感冷漠、意志消沈的人,不可能是天才;一個熱情洋溢而又無私、無我的人,才是菩薩的典型。我們一般人的熱情不是為名就是為利。菩薩熱情很高,卻沒有自我;當他到火裏救人的時候,卻忘掉了自己的危險;當他去水裏救人的時候,忘掉自己不會游泳,他是無我而熱情的。
各位無須浪費時間看那些名相,古德說:「曲談名相勞,直說無繁重。」「曲談名相勞」──你轉彎抹角,從名詞上動腦筋,那就累了啊!「直說無繁重」──直截了當地說,既不累人,也並不複雜。
我們講到這個地方,各位就知道了,為什麼眾生皆有佛性,而眾生並不皆能成佛,唯獨人可以,因為人的表層意識的結構比較健全,而動物沒有思惟,沒有理性,也沒有智性。動物除了母子的天性以外(應該說是一種高級的本能),不會有真情感。我們勉強地說,動物有薄弱的情感,有突出的本能,而絕對沒有理性、智性和思惟;儘管牠有記憶,但是牠沒有思惟,牠不能推理。否則的話,今天地球的主人不會是人類了,應該是恐龍才對,各位同意我的說法吧!
所以說「人身難得」,各位應珍惜人生,因為倘使你沒有得到人身,你就不可能有生命的覺醒。
為什麼禪宗古德皆重根器,我卻說「根器由你自己決定」呢?
什麼是大根器?有大信心、大誠敬、大肯決就是大根器。儘管他有聰明、智慧,學問也很有基礎,如果沒有大信心,不辨正邪,不分真假,人云亦云,自己沒有判斷能力,而且他既不能擇善,也缺乏對正法的固執,不能發長遠心,這就是小德、小智、輕心、慢心。什麼是「輕」?就是不尊重、不誠懇;什麼是「慢」?就是懈怠、不敬。所謂「小德小智」,「德」是什麼?不專指「好」,也不是指「壞」,是指一種特質、風範;好的風範是美德,壞的特質是惡德。也就是說你憑著一點點小聰明,既不尊重,又很懈怠,佛法不是你這樣的人可以學的。什麼人能學法,到這個地方就有了結論。
什麼人不能學法?凡是小聰明、小智慧,又輕浮、又懈怠,不能忍耐、不能吃苦,碰到困難就退轉,這類的人絕不能學禪。
所以二祖見達摩祖師學法,達摩祖師說:「以往的聖人,難行能行(他說這個很困難,但是他不怕,他要突破);難忍能忍(這個痛苦、這個羞辱是很難堪的,一般人忍受不了的,但是他可以忍)。」
什麼人能學禪?能將全部感情、全部理智、全部人格都投入的人。並不是說不要工作,而是說除了工作以外,我們還有休閒活動,休閒活動的內容就是你的生活興趣。有的人下了班培植盆景;有的人下了班先看看熱帶魚,沒有跟太太打招呼以前,先跟熱帶魚打招呼,嘿!這就是生活興趣。有的人太太儘管抗議,偏要找幾個朋友打橋牌。也就是說你要能夠把學佛法取代像養熱帶魚般的興致,又沒有東西可以取代你這種興趣跟注意力,長時不改變的話,一定會成功。
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可以作個小小的結論:凡是肯把全部情感、全部理智、全人格投入佛法,而又堅定不移、絕不退轉,他就是最適合參禪的上上根器。倘使參禪不是你唯一的興趣,而只是興趣之一,把參禪跟打橋牌、養熱帶魚、打麻將等重,等量齊觀,一視同仁,沒有什麼輕重,那這樣子你就不是參禪的根器了。因為古人集中畢生的精力,尚且不能突破這個難題,而你只是附帶地把禪作為一種生活中的調味料,我看是沒有辦法的了,還是不要浪費光陰、輕瀆大法吧!
三、參禪如何“得個入處”?
有人學禪多年,沒有個入處。什麼叫做「入處」呢?借用一句軍事術語,就是「進入狀況」。想進入禪的境界,領會禪的心態,的確是個難題。很多人學了一輩子還在外面晃,沒有進入,要想進入,是需要有方便的。方便的可貴在於它雖然不真實,只是一個工具,但卻很有用,這就叫做「善巧方便」。古人的方便很多,是極為高明的。如問「什麼是禪?什麼是祖師西來意?」答「庭前柏樹子」,看來簡直荒謬絕倫。我問「祖師西來意」,他答「庭前柏樹子」,是故弄玄虛?故作奇特?不!絕不!其實那是禪的人格化以後的自然反應。
問這句話的人經過思考,鼓起勇氣,充滿了期待的心情,而答話的人卻並不透過大腦,沒有經過思考,脫口而出。為什麼脫口而出?因為古人說「思而中,慮而得,那是鬼家活計。」什麼叫做「鬼家活計」?就是在黑山鬼窟裏做計較,也就是表層意識的作用。它是五陰(色、受、想、行、識)的產物,不是本心的發露。
僧問趙州:「什麼是祖師西來意?」趙州不假思索地立即答以:「庭前柏樹子!」真是殊勝的方便!何以是殊勝方便呢?我們兩個不妨表演一下,我是趙州,你問我:「什麼是祖師西來意?」我答:「庭前柏樹子!」你若是修行有素,才一反觀自心,你就知道答案的落處。問「祖師西來意」,答「庭前柏樹子」,任你用思惟去分解也解不開,用智力去啃它,卻啃不動,想放下嘛!又放不下,這「庭前柏樹子」既不是個東西,又不是個道理,在那裏一橫,你愣一下,驀地踫上了真實活躍著生命力的答案,於是表面意識迸裂了,你那原本“只有光明、只有知覺、沒有分別、沒有想念”的心態,就立即呈現了出來。你問「祖師西來意」,趙州告訴你「就是這──不在中間及內外,只是你當下的心態」。
但是也須是個漢始得,如果你一向慣於向外面尋覓,「庭前柏樹子」便成了沒有生命的東西。這一招很絕,若非答他「庭前柏樹子」,答他「燒餅油條」,就聯想到吃,聯想到肚子餓,吃飽了才真爽快!這「庭前柏樹子」讓你既沒法聯想,你又不能突破;想分別,意識沒法子活動;想運用思惟,沒有你著力處,若是參學有素的,當下就會桶底脫落;若是驢漢,忒煞辜負他老趙州也!
佛經上說的「本心」,是指「無念心體」。心的本體,原本無念;嬰兒有念嗎?念是以後累積的。所以真正高明的大智慧者,只消趙州說個「庭前柏樹子」,理合當下徹了。如果像僧問大梅:「什麼是祖師西來意?」大梅說:「祖師無意。」試問你怎麼悟?你就悟不了啦!
所以趙州這話才是「勝方便」。什麼叫「勝」?用本省話就是「足讚」──真行!再沒有比這個更高級、更好、更絕的了!他怎麼想得出來呀!(他豈用想)只有這個答案使你無法分別。你說用你的世智(用你的表面意識),都用不上;好像汽車發不動,你想放也放不下,你問的這個人,就在你面前,你怎麼放啊!一定有含意,怎麼想,越想它,念頭越不動,想久了以後,只要迴光返照,就發現它的答案只是在揭發、揭開你本心的原態,這才是典型的殊勝方便。
你若問我:「什麼是禪?」我沒有趙州那麼高明;你們若問我:「如何才能得個入處?」我有四句稀鬆話,你若能當下理會得,保你先斷法執,後斷我執,二執俱斷,圓證解脫,從此斷惑。我的方便就是──「熱了出汗,冷了打顫,渴了喝水,餓了吃飯」。
就這四句話,假如你們認為我這是開玩笑,我是很誠懇的,不是開玩笑。你們若會得這四句話,你馬上斷法執,就進入離執禪定,這是一塊敲門磚。我再說一遍:「熱了就出汗,冷了就打顫,渴了就喝水,餓了就吃飯。」我這個沒有趙州那個絕,你們還可以用思惟,趙州那個連思惟都沒有地方用,你想啃一口,也沒有地方下口。
所以參禪不難得個方便。如想得個入處,古德留下的公案很多,隨便拿一條去參,都可以進入,那就是鑰匙。如果你認為古人的太陳舊,不夠新鮮,我這個是剛出籠的。假如這四句話你會了,不須開口,你做個動作,比個手勢,我就心照不宣了。還有不用開口說話的嗎?當然有。禪原本是這樣的,原本是脫離語言文字的。
四、參學的最佳時間、地點
有些人對我說:「老師!我是想修行啊!可是我沒有時間哪!」我說:「不然!」不要說給你八小時,給你四小時,沒人打擾你,自己關在房裏,你就會感覺到難過了,一會兒想打電話問候老朋友,一會兒又想寫信……,簡直受不了,果真沒時間嗎?不相信試試看,你就知道。學法不是時間多寡的問題,有的人有時間,他不修行,他活得很難過。我講一個笑話,我有一個朋友在上班時工作很忙,退休回到家裏不幾天就生病了,總是感到很無聊,生活方式突然改變,好像處處不對勁。他坐在沙發上喊不舒服,躺在床上喊頭痛。他太太很聰明,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給他在客廳旁邊擺個辦公桌,準備了筆、紙、墨盒、印泥盒、卷宗等一應俱全。早上在卷宗裏寫個簽條:「謹檢呈老大、老二本次月考成績單乙份,恭請核閱。」他看了以後說:「大寶此次功課退轉,酌情減發零用錢一半。二寶此次平均超過八十分,多發獎金五百元。」晚上的卷宗裏寫的是:「謹擬具明(星期二,十八日)菜單乙份,是否可行?恭請核示。」他看呀看地點點頭,拿筆批了個「可」字。翌晨,夫人又來了個:「謹檢呈本日《中央日報》、《聯合報》、《中國時報》各一份,敬請鈞閱。」(哄堂大笑)他很高興,當然每天都給他泡杯茶擺到辦公桌上,他腿一翹,嘿!健康恢復,情緒也好了,的確生活方式跟過去差不多嘛!批閱卷宗、呈閱報紙、泡茶,照樣發號施令或獎或懲,有啥不對?這雖然是個笑話,顯然人閒了也不是件好事。你說你因為忙而不能學法,這是遁詞。你說需要時間多才好,時間多了,你受得了嗎?
也有人問我:「什麼地方學法最好?你看!到處靈氣很壞、空氣污染、噪音太多,怎麼能修行?定、靜、安、慮、得嘛!」他說:「我想到山上去修行,好不好?」我說:「我贊成你去,但是你必須要最少一個禮拜不回家,若能做到,我發一千元獎金。」這傢伙是到山裡去了,不過未到一個禮拜,兩天就回來了。他解嘲地說:「你看!晚上找不到一個人聊天,蚊子又多,很多不知名的小蟲,打死了,又來一批,坐在裡頭也沒人理我,看書嘛!看不進去,打坐嘛!腿酸腰痛,這怎麼個修法嘛!於是我就回來了。」所以修行不應該選擇時地。
你若問我「什麼時候好修行?」「就是現在!」「什麼地點好修行?」「就在眼前!」眼前你不修行,現在你不修行,你便永遠都不可能修行了。
一個人在深山裡修行,這的確是好,但要有這個福氣;如果沒這個福氣,很難。記得讀小學時教科書有一課,大家做饅頭,叫這個挑水、那個磨麵,大家都分工了,只有猴子不肯做事;最後蒸熟了,大家都吃,猴子也要吃,大家說:「不給你吃」,為什麼?不做工的沒飯吃。你不做工,你光修行,誰給你飯吃,所以要有這個福氣。
總而言之,十字街頭好修行。古人大徹大悟以後,回到城市,向酒樓、賭坊、戲院、花街來驗心,看在這些場合,心是不是會動、會亂,定力會不會退失?你我如果在自己的崗位上素位而行,隨時修行、隨地修行、有空就修行,這就行了。
關於修行是什麼?很多人都會聯想到「一位老和尚在深山古廟,坐在蒲團上,正襟危坐,眼睛半開半閉,燈光半明半暗」,這是「黑白來」,這不是修行,這樣子既不衛生,也容易心亂。若說修行是打坐,那也不然,有個故事說:
馬祖當初只管打坐,誰來了也不理。一天南嶽懷讓大師走到山上,看到這個山上有一股靈氣,發現有真修行的人,就問附近的僧人:「此地有沒有修道的人哪?」答說:「哪個不是修道的人!」那個和尚以為出家就是修道,不然!其實還沒有見到道怎麼修?「聽說後山有個和尚,平常人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這個傢伙怪怪的,恐怕與眾不同吧!」
南嶽禪師是六祖的首席大弟子,到了後山,跟他(馬祖)打招呼,他也不理。南嶽這老頭很絕──「你不理我,我有辦法!」就拿個磚頭在他旁邊磨呀磨地煩死人。「不理不行了,不理,他不走啊!」於是問道:「師父!你磨磚頭幹什麼?」大師說:「我磨它作鏡子啊!」馬祖說:「磚頭怎能磨成鏡子呢?」「那麼你打坐幹什麼?」「我打坐成佛呀!」「我磨磚不能成為鏡子,你打坐又怎麼成佛呢?佛無定相嘛!」馬祖說:「那我就不懂了,要怎樣才能成佛呢?」「我打個比方:如果車若是不走,你是打車,還是打牛?」馬祖說:「當然打牛呀!」「你這樣打坐,卻是在打車嘛!」馬祖當下豁然。
各位由此可以知道,真正修行,像馬祖那樣在深山裡結庵,身心不動,誰來也不理,遠離我相、人相、眾生相,尚且不是修行,怎樣才是真正的修行呢?
釋迦牟尼佛的大慈大悲,在能平等地普度眾生;菩薩的可敬,在於熱情熾然而又超越自我,完全為眾生而獻出心力。離開本來面目的參究,離開對眾生的悲憫,根本就不是修行。若是心灰意冷,果然敗種焦芽。
在深山修行,固然不是好地方;等到老年退休以後再修行,表層意識已經硬化,修行就來不及了。各位看到很多老年人罹患失心症,什麼是失心症?跟小朋友搶糖果吃,在馬路上解小便,你見過沒有?像這樣老了以後,腦細胞僵化了,還能修行嗎?
如果你問我:「什麼時間修行最好?什麼地點最好修行?」這無須找風水先生。我看到報上說「一個人為了修行,找了一個風水最好的地方,活人住在那裡就長生不老,死人埋葬了,下一代會大富大貴」,沒有這個事;當初釋迦牟尼坐在菩提樹下,沒有看風水。所以修行不是個神秘的名詞,不是限定對象的一種行為,而是人人可以修行,人人應該修行,人人有責任修行。因為,修行只是修正你的想念與行為,也就是孟子講的「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當你做一件事情,做不通的時候,不要向別人抱怨、發牢騷,應該反過來向自己求答案,為什麼他做得通、我做不通?一定是我錯了,一定是某些地方不合適。
所以修行的時間是現在,修行的地點是眼前,修行的方法就是修正自己的想念和行為。
五、參禪最契機、最穩妥的方法是什麼?
最後一個問題,有很多人問我:「參禪最契機、最穩妥的方法是什麼?」我告訴各位,是「觀心」。有些人根本是門外漢,他說:「觀心是古老的禪,達摩祖師那幾代才觀心。到了唐朝中葉以後,一花五葉,只見棒喝交馳,擊石火、閃電光,舉拂、擎拳、瞪目、豎指……,那些才真夠奇特、奧妙,也才是禪的獨特風格。至於觀心一法,實在是卑之無甚高論,太古板、太簡單,那不是禪。」像這種知見的人,永劫不會開悟。
不必說各位開悟、見性了,如果你真正看懂了那些禪籍,就該知道達摩大師當初傳法給二祖後,想印證二祖的境地,二祖運用了種種的辭彙和表達方式,儘在說心、說性,說了一大堆,達摩大師都不置可否,說:「你這些玩意等於沒講。」因為他要的是你見性,不是要你的分別心和知解,要的是你摩訶般若的現量,而對於表層意識的閒知解,並不認可。
直到二祖說:「我現在已息諸緣。」達摩祖師問:「是不是斷滅呢?(意思說是不是無記、沒有知覺,跟死人一樣?)」二祖說:「沒有無記,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是死人,只是無念,不是不覺。」然後初祖才印可說:「如是、如是,只此是諸佛所傳心印,善自護持。」
我請教各位,如果二祖當初不觀心,怎麼知道已息諸緣?他若不察知自己的心態,又怎麼知道並不斷滅?我們再看看六祖壇經,惠明為了奪取衣缽追趕六祖,因為他是武將出身,當然跑步要比一般和尚高明,別人遠落在後面,他第一個先追到。六祖對他說:「衣缽表信,只是法統的徵信,可以力爭嗎?」惠明用手提也提不動,然後見風轉舵地說:「我不是為衣缽,我是為求法來的。」六祖說:「你既然為法來,現在坐在那裏,善惡都莫思量,好的、壞的你都別想。」調心調了半天,六祖在旁邊觀察,發現他的心態到達“有心無念”的時候,說道:「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哪個是明上座的本來面目?」
惠明一聽,恍然大悟,感動得痛哭流涕。他說:「我在黃梅幾年,不知道本來面目,現在行者(沒有出家受戒,他只是一個燒火的工人,寺裏的工人就叫行者)就是我的師父啊!」六祖說:「不必客氣啦!我們都是五祖的弟子,你不能這樣啊!」不過惠明還是認他為師,把名字改成道明。試想,離開心態,什麼是禪?
再說六祖從五祖開悟後,五祖以《金剛經》為六祖印證心態,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六祖遂說:「何期自性本自清淨……。」若不觀心,怎麼知道本自清淨?怎麼知道本自具足?
五祖說:「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試問:「不觀心如何『識心達本源』?難道是向外覓佛法嗎?」《證道歌》說「但得本,莫愁末」──只要你認識本心,那些枝枝節節、神通妙用都會次第發露出來的。
我們常說「保任」,保任個什麼?說「管帶」,怎麼個管帶法?也只是要你在待人接物、語默動靜之際,要留意自己的心態。顯然所謂「管帶」,不就是秒秒觀心嗎?若不觀心,請問你怎麼管帶?
說到「照顧腳下」,則又低頭看水溝,其實它的意思是「提醒你照顧自己的心態,不要被外物換去了所保任的心態」。倘若連這句話都不會,妄議「觀心不是禪」,那才真是荒謬絕倫。可知唯有觀心,才是修禪最穩妥、最殊勝的方便法門。
大家也知道禪宗有個野鴨子公案。百丈隨侍馬祖散步,前面一群野鴨子飛過,馬祖問:「是什麼?」百丈說:「野鴨子。」馬祖又問:「到哪裏去了?」百丈答:「飛過去了。」於是馬祖把他的鼻子用力捏,百丈痛得大叫。馬祖道:「你再說飛過去了!」百丈有省。有什麼省?省的只是不該離心外觀,不覺「心為物轉」。很顯然馬祖是在糾正百丈不觀心而觀野鴨子。
佛學有一個專用的名稱叫做「內學」,又稱「內明」。內明個什麼?曰「明自本心,見自本性」。若不觀心,如何明心?不觀到本心綻現,如何見性?
當知唯有觀心才是禪宗的不二法門、禪宗的真血脈。離開觀心,就沒有什麼叫做「保任」,就沒有什麼叫做「管帶」,也沒有你學禪的入手處。如果成天把公案背來背去、解來解去,儼然是在埋沒祖師心,與禪有什麼交涉?有些人專務解釋公案,什麼拈古啊!評唱啊!古人講的話,我們不懂,他唱的比古人講的更晦澀。有的時候我們看古人的話,還可以明白一半,經他這一評唱,我們對那一半也糊塗了。運用這種方法,不但是浪費時間,也浪費了生命,驢年能夠開悟!
我們常說「觀心可以入禪」,不是一種推斷,而是一種實證。禪學研究會成立兩年,明心見性者大有人在。我昨天還跟人家說笑話,說:「雖然我們不能轉物,但我們可以改變物質的結構式。」這雖然是個笑話,但確有太多舉不勝舉的實例,足可證明「觀心才是禪的最佳方便法門」。
南嶽懷讓大師在六祖身邊追隨了十幾年,有一天六祖驀地問:「什麼物?恁麼來?」南嶽毫不思索,脫口而出:「說似一物即不中」──你說「是什麼」都不對。你想想,南嶽大師若不觀心,怎知道六祖在問什麼?憑空而來,根本沒有來龍去脈嘛!突然的「什麼物?恁麼來?」──是個什麼東西,從哪裏來的?你指的什麼嘛?因為懷讓大師秒秒觀心,他知道不是指別處,才立即回答:「不論你說它是個什麼,都不對」。
有太多的地方證明「只有觀心,才是參禪最契機、最穩妥的修行法門」,不肯觀心,絕難入真正的禪。
各位應該知道一個最現實的事實,佛法是內明之學,內明者,明心見性。離開自心、自性,向外求玄,向外找道理,顯然就是外道。
馬祖的大弟子百丈,那個被捏著鼻子喊救命的小和尚,大徹大悟以後,也陞座教導弟子,有百丈「上堂句」,這是很有名的。大家翻翻《指月錄》,能把他那幾句印在心裡,你就可以說:「我即是佛,自他不二,生佛平等了。」百丈還有一個「下堂句」,也含蓄甚深悲心。一個真正說法的人,是可以喚醒別人原本的心態的,是可以使人的無師智、自然智當下發露,而展現出生命的光芒的。百丈說法的「上堂句」是:
靈光獨耀──只有一片光明,沒有別的,
迥脫根塵──六根六塵與我無關。
體露真常──我的生命的當體就是永恆、就是真實,
不拘文字──這些文字不足以拘限。
心性無染──只要我的心、我的本心、自性,不被污染的話,
本自圓成──本來自己就是圓滿、成功的。
但離妄緣──只要你不黑白(亂)想,
即如如佛──便跟佛一樣。
這叫「上堂句」。你看說得多麼真實,沒有廢話。
百丈還有個「下堂句」更絕,什麼是百丈下堂句?他每次講話完畢以後,等大家都散去時,他突然又招呼,喊道:「各位!」大眾聞聽回頭時,百丈問:「是什麼?」
「是什麼?」這三個字就叫「下堂句」。為什麼問這句話呢?消耗了老和尚半天的精神,每個人接受他的啟發,心靈引起共鳴,這個心態多好,只要留意一下,很清醒,沒有睡著,但是確實是已經離念了。那個時候的心態已經沒有念頭,縱然想來個妄想,妄想也起不來了。當他一問「是什麼?」你只要自己一觀心就知道了,只要保持這個心態,就已盡修行之能事了。語言文字頂多是指月的手指,並不是月亮的本身。
可惜古人與今人大同小異,當百丈問「是什麼」時,大家有的看腳下:「我該沒有踩到狗大便吧!」有的看旁邊猜想:「可能是誰掉了錢吧!誰撿到是誰的!」都養成向外尋覓的習慣。如果你是習慣於秒秒觀心,時時內觀,那你就跟懷讓大師一樣,回答「說似一物即不中」了,你就馬上知道應該保任了。
真理是一般的,是普遍的,不是特殊的,不是局部性的,沒有什麼難懂,而且也勿須用懂。各位都具備參禪的根器,什麼是參禪的大根器?大信心、大誠懇、大尊敬便是。
結語:誠、敬、信、行
我們經常講:「誠、敬、信、行」,大家以為說「誠就是有求必應,心誠則靈」,不是!「誠」就是純一,我們讀《書經》說:「文王純亦不已。」《大禹謨》:「危、微、精、一、中」,就是「誠」,「誠」就是全感情、全理智、全人格、全生命的投入。什麼是「敬」?不是說每天拜拜,洋洋乎如在其上,敬神如神在,不是這回事。「敬」是不散漫、不隨便、不吊兒郎當、不馬馬虎虎;簡單地講,就是很認真、很莊重。如果大家認為嬉笑怒罵、講笑話、罵大街就是禪,吃狗肉、飲燒酒就是禪,那是變調的禪,絕不是常態的禪。
道濟禪師表現的禪是變調的,是降D調,失去C調的莊嚴華麗,不足為法。所以真正的禪是要「敬」,「敬」就是不放逸、不散漫、不吊兒郎當,很認真、很莊敬。
講到「信」,若對於自己親身體驗的、深深感受到的、深得我心又深入我心的法,而不抱定「只此一事實,餘二皆非真」的堅固信念,這叫「信不具」。不信就是不相應,就是無緣,修學就不能夠成功。
什麼叫做「行」?古人說:「說食不飽」,你到我家來玩,我正在吃飯,我問你:「吃飯沒有?」你說:「吃過。」其實你沒吃飯,那我坐在那兒吃飯,你在那兒等,結果你就流口水,我吃得很飽,你還是肚子餓,這就是「說食不飽」──你說吃了,那並沒有飽。所以你要想得到法的利益,一定要行;不但要行,還要發為「正行」。
有很多人一談到禪,就聯想到「《指月錄》那麼難懂」。那些不是要你懂的!是要你悟。我已經給你們割破了一個謎題──「庭前柏樹子」,大家明白了吧!它是引發、激起你契合佛法的心態,而不是給你什麼知識。什麼是「祖師西來意」?講一番道理,對你有什麼用?沒有用的。
禪學研究會成立已經兩年,我看在座的各位,每個人都是福智具足,都是大菩薩相。也許你謙虛地說:「我不敢!」沒有什麼不敢,菩薩就是人,菩薩跟人不同的就是無私無我、大慈大悲而已。
各位有很高的學歷,有很豐富的同情心,各位也都決心追求真實。現在有很多光明磊落的朋友來和我們一齊同見同行,今天的成果已在許多會友們的心地上顯現出來了。我今天有機會跟各位報告一下禪的一般概念,非常高興。我們大家共同來參學“安祥禪”,什麼叫「參」?「參」就是「參詳」,「參」就是「商量」,我非常樂意跟各位共同來「參詳」。願大家都達到生命的圓滿。
謝謝各位!
2023年1月8日 星期日
安祥禪是佛陀正法 ──「為報擔麻者,如何不重金」
2022年10月22日 星期六
禪者的畫像
《耕雲導師“觀潮隨筆”摘文》
參禪親到「實際理地」,灼見真如實相時,曠劫無明當下瓦解冰消,往後唯享「本地風光」的自在安祥。
一個真正的禪者,是枝節去盡、唯存根本的,因此他的心,三際不住,靈明空朗;他的眼,見翳已除,唯見真實;他的情,誠摯純潔,迥超無我;他的智,周遍法界,離諸對待。他懷著宇宙心,行的卻是淑世行,敦倫盡分地活在責任、義務中。在他的平等心懷裡,沒有欣厭取捨,沒有禍福得失,他始終以「從容乎中道」的姿態,邁向生命圓滿和永恒。他已經贏得了人生最可貴、最徹底的勝利,擁有了最真實、最完美的存在。除了他原本就不得不孤獨而外,他真的無可忮求了。
當然,在如幻的人生中,他不可能不遭遇到一些世俗的譏諷、妒嫉、譭謗、猜疑、誣衊、打擊、歌頌、讚譽、崇信、尊敬、通暢、拂逆,然而那恰似片雪落入洪爐,根本就無從介意。
他永遠都「犯而不校」,因為他確知:「錯誤必得煩惱,罪惡終歸毀滅。」除了憐憫,他從不用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對他來說,權勢等同枷鎖,富貴有若浮雲。
老子說:「我有大患,為吾有身……。」
我想,這就是他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了;想看,有副腸胃,若非依從它的要求,怎能排遣那令人不安的饑餓感?有個「皮袋」,又爭能不熱時脫、冷時穿?有……算了吧,就算是他為了「留惑潤生」吧!充其量也只能說是「有餘涅槃」。畢竟途中非家舍,在他返回故居以前,總算不得是十分圓滿。
2022年9月4日 星期日
禪者的對話~記淨慧法師訪耕雲先生
~一九九一年五月二日及四日於北京會談 何明乾整理
(轉載自中華禪學季刊第十五期)
臺灣耕雲禪學基金會導師 耕雲先生的名字,已經同他倡導的“安祥禪”聯繫在一起,成為海內外許多禪學愛好者心目中的引路人。特別是《禪》雜誌的讀者,經常有機會讀到 耕雲先生關於禪的文章,心田受到慈雲法雨的滋潤,因而對 耕雲先生尤具嚮往之情。
一九九一年四月下旬,稀有難得的因緣終於成熟了。耕雲先生因回天津探親之便,下榻北京奧林匹克飯店。在耕雲禪學基金會董事長陳維滄先生的安排下,《禪》刊主編淨慧法師于四月三十日和五月二日兩次訪問 耕雲先生,談禪論道,有如故友重逢,親切異常。筆者何幸,追隨淨慧師父學禪,得讀 耕雲先生談禪的著作,對先生的慈容道範心儀己久。在師父的允許下,於五月二日上午隨師父一道,到奧林匹克飯店503號房間拜見了 耕雲先生,聆聽兩位禪者的對話,飽餐法味,慶快平生。
五月四日, 耕雲先生由陳維滄先生陪同,搭乘民航班機經香港返台。淨慧師父的幾位在家弟子,趕到機場為 耕雲先生送行,在候機大樓拜見了先生,並請求開示。筆者亦加入送行的行列,有緣再次聆聽先生的教誨。我兩次親近先生,前後共約三小時,勝緣嘉會,得未曾有。有感於佛法難聞,善知識難遇,特將兩位禪者的兩次對話及 耕雲先生對我等初習安祥禪者的開示,根據當時的筆記及部分錄音,綜合整理成文,供養《禪》刊讀者,同餐法味,共結勝緣~
淨慧法師:老居士的《安祥集》在大陸發行以來,在喜愛禪學的讀者群中引起了很強烈的反響。我們收到了上百篇談讀《安祥集》體會的文章和數千封讀者來信,他們普遍認為老居士倡導的安祥禪易學、易行、易得受用,對於淨化心靈、落實人生、祥和社會能夠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您的法施功德無量。我們非常感謝陳維滄先生為出版發行工作往返奔勞,推動海峽兩岸佛教文化交流作出的寶貴貢獻。
耕雲先生:這都是你的功德!請喝茶。你府上是哪裡?
淨慧法師:我是湖北新州縣人。新州在武漢附近,原來是黃岡縣的一部分,一九五一年從黃岡縣分出來,成立新州縣。
耕雲先生:這樣說來,我們還有些鄉親關係。我從民國二十三年(1934)至二十九年(1940)在黃岡倉子埠正源中學讀書。那是非常美的地方,魚米之鄉,有許多東西值得回憶。特別是那裡的臭皮子(豆製品),用油一炸,送稀飯,那才叫美呢!
淨慧法師:是的。我們家鄉現在還有這種食品。老居士下次回來,若能多待些時日,我陪你到敝鄉舊地重遊一番,再品嘗品嘗臭皮子的味道。
耕雲先生:好!我在你們家鄉有兩位好朋友,真是患難之交。我正在設法找他們。如果有下落了,我們一起從北京坐飛機到武漢,然後搭洋船(輪船)到陽邏,去看他們,也看看分別了五十多年的新州。
淨慧法師:如果有可能,我也願意幫助老居士找到您的那兩位好友。請把他們的名字告訴我,我會寫信給新州縣有關部門,請他們協助尋找,可能會快一點。
耕雲先生:那就有勞了。一位叫舒鶴樵,是團風人,解放前在海軍服務;一位叫吳友凱,是倉子埠人,解放前在交通部服務。
淨慧法師:老居士離開倉子埠五十多年了,還能講一口純正的黃岡話,真不容易。
耕雲先生:我離開倉子埠之後,一直沒有說過那裡的方言。今天同法師見面,好像遇到了知音,五十多年前的事湧上心頭,連那裡的方言也能原原本本地說出來,這真是有緣。我青少年時期在你們家鄉讀書,你現在到我們家鄉弘法。你是虛雲老和尚的入室弟子,我於一九四三年在重慶多次親近虛老,他摩摩我的頭,說:好!好!我加入虛老的結緣皈依。我決心學禪,是與虛老對我的啟發分不開的。所有這些,都不是偶然的。
淨慧法師:「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一切都是有因有緣的。今天隨我一起來拜見老居士的三位青年人,都是很虔誠的佛教徒,也都是讀了《安祥集》才對佛教產生信仰的。在大陸像他們這種情況的人還有不少,但那些人都無緣直接親近老居士,他們三個人的緣份不淺。那位是小何,他原來學過氣功。在大陸由於學氣功進而學禪的人不少。
耕雲先生:練氣功是一種方便,但不究竟。脫離外道,皈依佛教,學習禪學,這非常好。外道並不是個壞名詞。所謂外道,就是認為心外有法,向心外求法。
其實我們的本心最真實,最可貴。佛法講覺悟,講正受,都是注重自心的覺受。我們真能覺悟了,經常保持正受,就是明心見性了。
修禪最重要的是保持平常心。所謂「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隨時不離禪。參禪就是要恢復本心。什麼叫平常心?平常心就是平等心,自他平等,生佛平等,處處平等,不起分別。這是禪的特色之一。
什麼是佛?問問自己,這是什麼意思。生命澈底覺醒了就是佛,佛法是原本如此的。佛法是不二法門。不二,也不是一。不二是離分別,絕對待的。
一般學禪的人總喜歡在公案上求答案,左分析,右分析,好像鋸解秤錘一樣。把秤錘鋸開了,外面是鐵,裡面還是鐵。什麼是真理?真理必須靠實證。真理是真實的,是原本的。雲門祖師參睦州,幾度想問話,幾度被拒之門外。至第三次,雲門下了決心,當他叩開了睦州的丈室,沒等睦州關門,他就將右腳邁進門裡。正在此時,睦州擒住曰:「道!道!」雲門正準備答話,睦州將雲門推出,曰:「秦時𨍏轢鑽。」馬上把門關上,結果將雲門右腳軋傷。「秦時𨍏轢鑽」是什麼意思?你想在字面上尋知解,只會越尋越糊塗,結果跟鋸解秤錘一樣,裡外全是鐵,毫無結果。
禪有兩個翅膀,一個是正見,一個是正受。正見是超越一切邪見的正確知見;正受是一種統一、調和的心靈狀態。正受是真實的、正確的感受;有正見就必定有正受。公不離婆,秤不離錘。有正受,就會秒秒安祥。人若不是秒秒安祥,就只能是受私欲和功利支配的機器人。達到秒秒安祥,就是真正的人。沒有安祥,就會產生種種佔有欲、支配欲和領袖欲,被環境牽著鼻子走,沒有自由,迷失自己。就會白天怕人,晚上怕鬼。一個迷失了自我的人,做什麼事都不可能成功。
保持安祥心,要靠修行。什麼是修行呢?就是要修正我們的行為和思想。我們行為的種種錯誤,我們思想的種種邪見,使我們在修行中有種種負擔,不能輕裝就道。要解除負擔,就要靠深刻的反省和真誠的懺悔。反省並不是一般的「下不為例」,而是真誠地發露懺悔,把見不得人的東西用筆寫出來,在佛前懺悔,向自己的師父發露,消除陰暗面,把心地的積垢掃除乾淨,修行就沒有負擔了。反省是否成功,就要看修行是否有決心。光有決心沒有信力也不能修行。信什麼呢?信自心是佛,信一切法緣起性空。能夠實證緣起性空的道理,明心見性就有希望了。
一說到空,教外人士總有些誤解,以為空就是什麼都沒有了。其實這是一種誤解。空是指一切事物都是條件的組合,眾因緣生法,沒有固定不變的實性。每一件事物都是諸多條件的組合,同時也能成為組合其他事物的條件。如果一切事物都有其固定不變的實性,那麼每一個事物必然都是孤立的、僵化不變的,其實,在現象界這樣的事物是不存在的。因此,一切事物都是緣起性空的,只有空,才能平衡,才能統一,才有發展的餘地。
淨慧法師:我在一篇短文中說到空是運動,是發展。《大智度論》講,空為動性。
耕雲先生:對。這是緣生法的真實內涵。我們拿一座房子做比喻。它是許多條件的組合,如果把鋼筋、水泥、石子、木料等組合條件拆開了,房子的實體了不可得。緣,就是條件。凡事都依賴條件組合,一旦組合的條件拆散了,原來那件事物的存在形態就改變了,這就是佛教講的空。音樂家用單調的音符組成美妙的樂章,美術家用簡單的線條構成絢麗多彩的圖畫,都是條件的組合。萬事萬物從空裡來,又回到空裡去。空是基礎,空是由緣生顯示出來的。《心經》講「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就是這個道理。
淨慧法師:老居士寫的《心經淺解》在《禪》刊發表後,很受歡迎。
耕雲先生:不敢、不敢。我講東西取其大意,求其對真修實證有幫助即可。
淨慧法師:寫得非常好,很實在。
有一個問題,研究中觀、瑜伽的學者,認為中國的天臺宗、華嚴宗、禪宗所講的真如、佛性或「無位真人」,最後都落到婆羅門教的「神我」那邊去了。佛教強調「無我」,有人又覺得「無我」誰來承擔業果的責任呢?
耕雲先生:佛教不承認「神我」,但隨業遷流的「假我」還是承認的。沒有我,誰下地獄,誰上天堂,誰成佛?真如、佛性是從因上講的,「無位真人」是從果上講的,都與「神我」有根本的區別。只有開悟了,才能真正解決這些問題。
淨慧法師:就一般初學佛的人來講,必須解決因果罪福的歸屬問題,否則,他們認為學佛修行落實在什麼地方?又由誰來承擔業果呢?
耕雲先生:修行落實在「大圓覺海」。這個「大圓覺海」是生命之海。這個「大圓覺海」是由無數水分子組成的,作為每個水分子的眾生不是相似,而是全同。從東海拿一滴水放在西海,是全同,是不二法門。自他不二,就是說你我他就像三個水分子,萬殊一本,本來面目完全相同;也就是說,父母未生前的生命基因、生命的原態完全相同,絕對無異。澈底確認了自他不二,的確無疑時,就會對任何生命現象,都會油然產生一份親切感,不會有強烈的疏離感和排斥性,人際關係就自然調和了,社會也就祥和了。心靈救濟的法門就是「不二法門」。我有本小冊子,專門講「不二法門」。
淨慧法師:老居士一片婆心,說法不倦,令人欽佩!前天老居士談話時說到您自己用功純熟時,因讀袁煥仙先生的一首詩而打破漆桶。請問那是在哪一年?能否將那首詩的具體內容講給今天在座的幾位弟子聽嗎?
耕雲先生:好!那是一九七二年。當時我還在軍中服務,用功非常精進,功夫打成一片,行不知行,坐不知坐,食而不知其味。一日,讀袁煥仙詩:
底事癡求佛法僧,羨他北秀與南能,
原本一片閑田地,過去過來問主翁。
受到激發,忽然三際坐斷,桶底脫落,從前佛言祖語上的疑點渙然冰釋。這首詩講得很幽默,悟了也不過如此。古人說「悟了還同未悟人」,只是「無心勝負自安神」而已。悟了以後,生命就覺醒了,就能把捉到生命的永恆。用莊子的話講就是「大清明」,也就是王陽明講的「虛靈不昧」、「眾理具而萬事出」。如果能保持安祥的心態,那便日日是好日,月月是好月,年年是好年。到此便能無為而為,念而無念。
淨慧法師:六祖說:無念為體,即念而離念,是為無念。
耕雲先生:對。無念就是無住生心,緣生性空。
淨慧法師:是當體即空,不是色後空。
耕雲先生:也不是思維空,語默動靜都如此。真正改變自己原來的心態。
淨慧法師:這是真正的脫胎換骨。
耕雲先生:真正脫胎換骨了,便能產生功能,產生一種力量,不但可以祛病延年,還能抵禦外人的傷害。這種事自古以來就是如此。你看六祖的脖子被張行昌猛砍三刀,都毫無傷痕。六祖說:「正劍不邪,邪劍不正,只負汝金,不負汝命。」張行昌膽顫心驚,暈倒在地,良久才蘇醒過來,哀求悔罪,最後依六祖出家,法名志徹。
淨慧法師: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老居士。第一、關於安祥禪與平常心的問題。
耕雲先生:法師將安祥禪與平常心聯繫在一起來提問,提問的本身就把問題說明白了。安祥就是平常心,也是平等心。只有在平常心中擁有安祥,在生活中實現“法的現量”,我們就能實現自我昇華,得大智慧,得大自在。
說到安祥禪的源頭,是以靈山會上「世尊拈花不語,直示安祥;迦葉破顏微笑,心領神會」那一刻開始的。二祖慧可見初祖達摩求安心法門,也體現了禪的受用就是安祥。《法華經‧方便品》說「爾時世尊從三昧安祥而起」,說明三昧的體現就是安祥。
淨慧法師:第二、關於“生活在當下”與“用現量觀照一切法”是否一致的問題。
耕雲先生:生活在當下,就是生活在現在,時時生活在責任與義務當中。我們能使當下一念離一切相,離妄想分別,歷歷孤明,了了常知,當然就是現量境界。所謂現量,就是《金剛經》上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應生無所住心」,如明鏡照物,胡來胡現,漢來漢現,而又不留任何影像的痕跡。
淨慧法師:第三、關於禪宗的開悟與教下的見道的問題。
耕雲先生:開悟,悟到什麼?得到正見而已。有了正見,就能獲得法的正受。有正見,又有正受,就是見道。見是正見,正見即智慧;道是正受,正受即安心於般若,綿密保任,根據所見之道去修行。所以說,開悟與見道,下手的方法或有不同,實證到的境界是一致的。
淨慧法師:謝謝老居士的法佈施。
耕雲先生:我們一見面就很有緣份。我想這都是諸佛菩薩在護念,虛老在護念。我見到虛老,動止安祥,很慈悲,威儀好,禪風純正,生活樸實,願力大,悲心大,成就大,這是唐宋以後千餘年來不世出的大德高僧。法師能夠親近虛老,這是不可思議的福德因緣。你的責任很重,你的發心很大。修復臨濟、趙州兩座禪宗祖庭,重振禪風,這是大功德。德不孤,必有鄰。目前雖有些困難,但一定會得到祖師的護念,得到大心護法的支援,早日功成果滿。
淨慧法師:我們在河北的佛教事業,有今天的局面,是同老居士的法佈施、財佈施分不開的。
耕雲先生:修復祖庭是全體佛教徒的事情,我們盡一點心意是完全應該的,法師是在哪一年開始親近虛老的?
淨慧法師:一九五一年,我十八歲的時候,從武昌三佛寺到廣東乳源雲門寺從虛老受戒,以後便一直追隨虛老,前後九年時間。那時太年輕,不會用功,只是虛擲時光,徒有其名而已。
耕雲先生:你太謙虛了。離開黃岡也有幾十年了吧?
淨慧法師:是的。我十六歲離開黃岡小廟,到武昌三佛寺學法。我是一九三三年出生的,因家貧年荒,在一歲零五個月時,父母就將我賣給本縣尼庵,由比丘尼撫養成人。到一九六九年,「文革」高潮中,我從廣東乳源縣一個農場被「遣送」回到我的老家。當時我三十六歲,離開老家已經三十四年了,回到家裡連父母兄弟都不認得,真像陌生人一樣。從一九六九年到一九七九年,在老家待了十年,耕地種田,生活雖然清苦,但內心還是很充實的。農事餘暇,禪悅詩書,怡然自得。
耕雲先生:不受磨練不成佛,多磨必成正果,虛老會給你加持護念。我這人不虛偽,你法相莊嚴,紅光滿面,達到了本地風光,原本的心態。今天大家很有緣,尤其法師是虛老弟子,我與你親切無比。法師身、口、意三業修行很有成就,非常認真,進而不退。功德無量,十分難得。我可以預言,你將來弘法無量。
淨慧法師:今天我們有機會親聆老居士說法,因緣不可思議。在大陸讀過《安祥禪》的至少有幾萬人,但能夠當面聆聽 耕雲先生講法的,就現在來說,就只有你們三個人(指隨師父同來參拜的三位弟子──筆者),一定要生難遭之心、稀有之想,不可辜負這次機緣。
耕雲先生:我願竭盡心力,把佛法拉到人間來,與生活打成一片。
淨慧法師: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居士號召佛教界,要提倡“人間佛教”。實踐證明,人間佛教的思想最契合佛陀的本懷和眾生的根機,是當今弘揚佛法的正確取向。只有將佛法與生命打成一片,在生活中實踐佛法,體現佛法,佛法才有生命力。
耕雲先生:對。六祖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淨慧法師:太虛大師說過:「佛學,由佛陀圓覺之真理與群生各別之時機所構成。故佛學有二大原則:一曰契真理,二曰協時機。非契真理則失佛學之體,非協時機則失佛學之用。」佛法不能藏在山林裡,不能關在寺院中,佛法要與人的生活打成一片,成為生活的精神支柱和生活的內涵,佛法才能弘揚,才能達到淨化人心、祥和社會的作用。釋迦牟尼佛住世時,遊行教化,居無定所,佛陀一生說法教化的事跡,生動地體現了佛法慈悲濟世的精神。
耕雲先生:絕對正確。佛法不與有血有肉的生活打成一片,在生活中佛法用不上,失去了智慧,學佛就沒有什麼效果。“契理、契機”是佛法永恆的取向,所以佛法必須有時代性。你正在為佛法作貢獻,將來一定法化無量,虛老一定會給你加持護念。
淨慧法師:我自己忙於法務,靜修的時間不夠,煩惱時起,功夫不能成片,得不到真實受用。
耕雲先生:弘法就是修行,修行就是弘法。
淨慧法師:今天我飽餐法味,可以得寶而歸了。
耕雲先生:要空。
淨慧法師:對!「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
耕雲先生:很好,「心空及第歸」。
淨慧法師:謝謝老居士!
我們辭別 耕雲先生時,師父向先生親切地道別,相約在今年七月再相會。這次會見在充滿著禪悅法喜的氣氛中結束了,而兩位禪者對話的聲音卻長久地迴盪在耳際,起伏在心間。
2022年4月8日 星期五
佛法在世間
~耕雲導師講詞(一九九一年三月廿九日講於台北市)
教外別傳、靈山拈花一脈,自從達摩西來,少室傳燈,六傳至曹溪惠能,一花五葉,把珍貴的菩提種子,種植在肥沃的中華土壤裡,落實生根,開花結果,使中華文化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異彩。表現在文學上的,是既存在又超越;表現在生活格調上的,是既淑世又出世;表現在藝術上的,是既具象又抽象。
儒家學術到了宋明開始僵化的時候,注入了禪的生命,便有了「心即理」的宋明理學,使儒家的學術展現出新的面貌,呈現出新的生命力。這說明了任何一種最偉大、最實在、最有用的學術,都必定是能夠在現實的生活裡生根的,否則它只是象牙塔裡的觀賞品,不能夠提升我們生命的品質,更不能解決人生的生死苦樂問題。
一、禪的風格與特性
提到禪,一般人總認為這是深山古剎裡高僧大德的特權,這是文人雅士茶餘酒後的調味料,與我們大眾無關,總感覺到禪是壁立萬仞、高不可攀,像銅牆鐵壁般毫無門路可入。為什麼呢?因為禪的語言、文字,我們不懂;禪的公案,我們窮一生之力也解不開;何以會如此?只因為我們沒有用平常心去看禪。大家若明瞭「真理是原本如此、普遍如此的」,那麼禪就不應該脫離日常生活。正如六祖大師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也如《金剛經》所講的「一切法皆是佛法」,假如我們離開血肉現實的人生去找佛法,不但毫無意義,也找不到佛法。
禪很難懂,不是禪師們標新立異,而是禪的幽默感使然。那是佛法人格化之後,自覺自在、自在無礙所表達出來的一種忍俊不禁的幽默感。禪的幽默,我們為什麼不懂呢?
(一) 它是以有言顯無言:就像雲門文偃禪師,在他未得法以前,一天到晚追隨著陳睦州禪師問「道」,陳睦州禪師沒辦法,見他來就躲。有一次雲門動作很快,門還沒關,腳已伸進去了,但是陳睦州照關不誤,於是把雲門的腳壓傷了。雲門說:「你壓傷我的腳沒關係,但你要給我說『佛法是什麼?』」陳睦州講了五個字:「秦、時、𨍏、轢、鑽」。這五個字你怎樣排列組合,也找不出什麼道理,但是雲門當下就豁然大悟。悟了什麼?悟在「以有言顯無言」。各位如果把這一段公案參透了,那一定悟得很正確。有人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問雲門:「什麼是佛?」「乾屎橛。」這都是「以有言顯無言」。
(二) 它是以無言顯有言:什麼是佛?敲你一棒;什麼是祖師西來意?豎個指頭;這是「以無言顯有言」。雖然他只豎個手指頭,可是夠你寫上十萬字的論文。
(三) 它是通俗的幽默:有人問趙州:「聽說你跟南泉普願學法,從他那裡得法,是嗎?」趙州說:「鎮州出大蘿蔔。」這是借喻,鎮州出大蘿蔔,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還要多此一問嗎?這是個幽默話。但很多禪宗大德拿它當公案來參,參透了又能得個什麼呢?所以參公案要會選,選得不對,參了也沒用。
在盛唐時代,禪宗一花五葉,因為當時國勢強盛、民生富裕,修行人的環境好,高僧大德非常多,不缺乏導師,大家在這種沒有精神壓力的條件之下,當然充滿了幽默感。
宋朝以後,國勢積弱不振,年年花錢買和平,民生凋敝,活在那種環境之下,哪裡會有幽默感?
到了近代,一九四九年以前,列強環伺,國亡無日,中國人就更不曉得什麼叫做幽默了。我們拿現在的心情,去體會祖師的心態,那是格格不入的。
古時候的大德,像六祖沒念過書,照樣大徹大悟,他說的話就是經典。唯一中國人講的話稱作佛經的,就是六祖惠能大師了。
我們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知道,禪並非高不可攀,只是它具有高度和深度的幽默感。我們若用平常心去看禪,它不但具備普遍性,而且是在我們生活裡生根的。我們可以從現在的文學、藝術上去找尋禪的蹤跡,也應該在現實生活中發掘自我,因為禪就是真實的自我。
二、禪的修行要領
我們原本的心,自一出生就被六塵不斷地覆蓋,形成了我們現在的表面意識──分別心,那個離開分別的、永恆不變的真心被埋沒了。如何將覆蓋我們原本真心的塵垢去掉,讓真我抬頭,這是每個不甘被埋沒的人的修行課題,也是我們這一生的中心使命。
如何使禪真正在血肉的生活當中生根、發芽、茁壯、開花、結果,有幾個重點必須把握住:
(一) 以正信因果為學禪的基礎
一談到「因果」,大家都說這是愚夫愚婦、老太婆的口頭語,太簡單、太通俗了;其實「因果」就是真理。什麼叫「正信因果」?比方說我們想中獎就去拜拜;想走運、想治病便到廟裡去燒香……,這不叫「正信因果」,這叫「迷信」。「正信因果」是應該“向佛、學佛”。
佛在菩提樹下悟的是什麼?就是「因果」。佛陀逃離王宮,跟外道學法,發覺不相應、不真實,於是他拖著奄奄一息的肉體,在尼連禪河沐浴,喝了牧羊女施給他的羊奶之後,坐在菩提樹下思惟,結果悟到了「緣生法」,也就是從生命的開始墮落、無明緣行……,然後是生命的循環、迷失、永不回頭,這叫「十二因緣」。
佛觀察宇宙萬象,發現宇宙就是無量的「因緣」。「因」是一個動機,「緣」是許多條件,然後形成結「果」,而這個結果又是另一個結果的因……,於是因果不斷地互為因果,所以整個大宇宙就是「因緣果」的現象;也就是說宇宙中所有現象,都是條件的互相組合、互相依存。當所有條件分離的時候,找不到永恆不變的事物,所以說「萬物無自性」。比如一座房子,我們若把水泥、沙子、石頭、木材、鋼筋、人工等因素都抽掉,就找不出永恆不變的房子,而且這些各個不同的條件也會逐漸消失。我們人是近六十兆細胞組成的,把這些細胞拿掉,也找不到這個人,所以「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當條件分開之後,便沒有任何的事物存在。
宇宙是條件的組合,所以宇宙當體是「空」。雖然是「空」,但人在宇宙當中,還必須承認宇宙的規律和法則,也就是「因緣法」,這在邏輯學裡叫做“自然齊一律”。佛用「因緣法」來批判當時的「外道六師」,所謂「外道六師」,即是:
(1)一因論者:說宇宙一切都是梵天創造的,就這一個原因。佛說:「那麼誰創造了梵天呢?」外道無話可說。佛用因緣法批判了一因論。
(2)無因論者:說一切沒有什麼道理,無作者、無受者,也沒有規律、法則。佛依然用因果法舉例,使無因論外道啞口無言。
(3)邪因論者:說我們如果活在精神和物質的滿足、享受裡,當下就解脫,就沒有煩惱。這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但天下哪有無條件的事情呢?你要滿足精神的需要,那不大可能,因為欲壑難填;物質方面,要耕耘才有收穫,要付出才能獲得,你憑什麼保有物質的滿足呢?如果因緣不具足,你的空想也不會有結果。
(4)宿命論者:說一切萬有的規律、存在、變化、發展,都是神定的,沒有人能改變。佛說:「你把因改變了,它的果就會改變。」佛批評宿命論者是自我否定、不肯上進、放棄自尊。大家讀過《了凡四訓》就知道:你把條件改變了,結果會跟著改變的。
宿命論對一般不肯努力、自我放棄的人,是有道理的,某些人也的確是活在宿命論裡。
什麼叫宿命論?人一出生就因父母的遺傳基因、社會階層、職業、教育程度不同,左右了孩子的活動半徑,在日常所見所聞的薰習之下,到了七八歲,孩子的人格就完成了雛形,以後大致也將走那條路,這個是宿命。但對於一個根器很高、警覺性很強、不甘被命運支配的人,像袁了凡一樣,他是會改變的。
(5)懷疑論者:佛批判他們是不用腦筋、不肯抽絲剝繭。
(6)禪定論者:認為人只要坐著不動,把一切念頭掃空,當下就是解脫。佛批判他們是以手段當目的;人可以不吃飯、不工作,只享權利、不盡義務嗎?所以佛說:「禪定只是一種手段,不是目的,你必須要有正見才能斷惑,斷惑之後才有真正的見解,指導你的正確行為。」
我們何以說「佛法就是世法」?佛法何以具備普遍性?因為佛陀講的「緣生法」,就是組織。在大宇宙中所存在的任何東西都是組織體,不論它是整體的或是個別的,都是組織體,沒有單一而能存在的事物。若用現代的語言來表達佛法的精神,我們不妨說「組織是萬有共同的原因,是創造唯一的手段」。
就「萬有共同的原因」來說,從浩瀚的星海到地球上的一草一木,乃至一個微小的原子,它都不是單一的,它都是以不同組織的方式,表現出不同的組織形態與功能。
就「創造唯一的手段」來講,音樂家拿幾個音符,譜出了不朽的樂章;美術家用幾個簡單的線條、色調,勾出了絢麗的畫面;自然科學家用三個中子打進鈾二三五,變成鈾二三八,產生了核子的連鎖反應;建築家用槓桿力學、結構力學,完成了宏偉的建築……。我們可以說,沒有一樣創造不是藉由組織的結構與改變來完成的。
倘若有一天,人類的智慧與技術,可以改變黃金的結構,也就是可以改變原子中的電子、質子、中子、量子的數量、運行速度、方向……,我們就可以製造黃金,古人沒有完成的煉金術,就可以在我們的手中實現。
「緣生」就是組織,如果你是一個單位的主官(管),或者是一個領導階層的人,你若不懂緣生、不懂組織,你無法成功。
組織又分有形的與無形的。所謂「有形的組織」,是要使它能發揮制衡的作用,使它互相策動、互相鼓勵。「無形的組織」,是你如何提出一個人人嚮往、信受,願意為它犧牲、奉獻的偉大理想,哪怕這個理想一百年、一千年也不會實現,但是不能沒有;你如何提出一個大家都討厭、都不習慣、都不能忍耐的最近目標,大家集中力量把它摧毀,這都是組織的作用。因為你若沒有遠大的理想,就不能鼓舞人的熱情;沒有最近目標,就不能統一人的行動,表現組織的力量;不能表現力量,就沒有存在的作用;沒有存在的作用,就沒有存在的可能。眼前桌上擺一盆花、擺個麥克風、擺個茶杯,它會存在;如果有人放個磚頭,誰看了都會順手拿掉它,因為它擺得毫無意義。
於是我們發現佛講的「緣生法」,不但是要我們有一定的作用、一定的組織,用條件來改變、提升它的作用,而且還啟示我們「任何存在的事物必定有它存在的價值與意義」。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要活在責任義務裡,哪怕是出家人的百丈禪師,他都「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可見真正的佛法,不是哲學,而是在我們每個人的日常生活裡,它是離不開世間法的。
(二) 以反省、去惡為學禪的起點
修行如果不把自己的錯誤去掉,而想追求生命的解脫,那是緣木求魚。因果法則,不是一種概念遊戲,而是要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一步一步去實踐的。首先,我們必須知道「錯誤是煩惱的原因,毀滅是罪惡的結果」,若要免於毀滅,就必須遠離罪惡;要想免於煩惱,就要擺脫錯誤。所以我常說:「煩惱與錯誤同在,罪惡與毀滅同步。」你活在錯誤裡,不可能不煩惱;當你走向罪惡的同時,也不可能逃避毀滅的命運。所以我們必須常常反省,藉著反省來發掘出我們生命的內涵。例如婦產科的嬰兒房,每個嬰兒都一樣,自他不二,所呈現的都是人的本能,餓了就哭,吃飽了就睡。為什麼長大之後會有各自不同的差別呢?因為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吸收色、聲、香、味、觸、法,而形成了他的表層意識,埋沒了他的本來心態,形成種種的人格,種種「人之不同,各如其面」的人。
靠著反省,可以讓我們了解到「構成我們表層意識的,有哪些偏去的個性?有哪些是妨礙我們事業成功的因素?」不去掉它,我們就不會活得更好,就注定會失敗。只有靠著不斷反省,反省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時,就會出現「柳暗花明又一村」。當反省到媽媽生我們的時候,或者媽媽沒有生我以前,如果反省得很認真、很澈底,不斷地清除心垢,去掉學法的障礙,等到心垢障礙沒有了,就“瑜伽”──聯合,跟真理、佛法、宇宙的真實相聯合,這時就能見到媽媽沒有生你以前,也就是禪宗講的「本來面目」。人的本來面目,就是大宇宙的真實!因為你跟宇宙不是對立的,宇宙即你,你即宇宙!
有許多人不肯反省,不從自己身上找答案,那煩惱永遠切不斷。試想,如果不是你做錯了、說錯了、領會錯了,會有煩惱嗎?絕對沒有。兩個人正在講話,你進來,他們不講了,你說這兩個人一定在罵我,其實人家是對你尊敬;你進來,他們還在講,你會說這兩個人簡直是目中無人嘛!
諸如此類,做人如果想改變外在的一切,向外要求,你會越來越煩惱,它會惡性循環。只有從自己內在去找煩惱的根源,下最踏實的工夫去反省,用因果律來衡量自己、了解自己、要求自己,才是真正的佛弟子,也才有可能活得免於煩惱,才有可能「日日是好日,年年是好年」。
(三) 以唯求心安為人生的取向
一個真正的禪者,他的生活不是賣弄機鋒、表現幽默,雖然那也無害,但真正的受用,最踏實的應該以「唯求心安」為人生的取向。人生總有一個方向,所謂「克己復禮」、「吃虧就是佔便宜」,這都不究竟;一個根本原則必須確立、必須堅持,那就是「唯求心安」。
有個朋友好久沒見,跑來跟我發牢騷,說他要退休啦!好人難做啦!說他如何盡職負責,副主管對他的考評,被他偷看到,其中誤解很多,認為他沒多大發展潛力……。我說:「你都應了過去我所講的話『錯誤必得煩惱』。你的考績照道理你是不該看到才對呀!你偷偷看了,那就錯了,行為不光明嘛!你煩惱,那是活該。」
我常講:「人活著只求心安無愧,你我生命的意義與價值,並不建立在少數主觀、偏見者的好惡之上。」人若是沒有這種堅持,這種自我作主的態度,他會活得很無奈。你必須做到唯求心安,事事無愧,善盡自己的責任義務,如初祖達摩所說「不謀其前,不慮其後,無戀當今」,這才是真正的解脫。做人不要圖僥倖,不要做令心不安的事,否則就是欺心,欺心則欺天。
宋明理學的「心即理」,跟禪有什麼區別呢?如果說「心」是原本的心,「理」是原本的理、脫離六塵的理,那麼禪就是宋明理學,宋明理學就是禪。能夠有這個心胸,當然就心安無愧、灑脫自在。
達摩西來,少室面壁九年,為了等二祖。二祖慧可去見達摩,求什麼?求心安。他說:「我心不寧,乞師予安。」「拿心來,我給你安。」「找心找不到啊!」「那我給你安好了。」
這一問一答之間,就顯示了一個禪者的中心取向──求心安。這告訴我們,人到了無心的時候心自安,也就是說「有心,心不安;無心,心自安」;當你「表面意識停止活動,一切妄想停止,本來真心抬頭」的時候,心裡自然就是平安、安適,無所不安。修心,如果放棄了「求心安」而想學禪,那是斷然不會成功的。
(四) 以踐行中道為心行軌範
「中道」是恰到好處,「心行」是心的想念與身體的作為。我們身體的一切動作,是反應「心」的想念,佛經上說「心行處滅」,「心」比行為更重要。有許多人認為「我只這麼想一想,並沒有做」,但是「心」已經被污染了。妄想會使「心」陷入陰境,它是屬於陰性的。
什麼叫「中道」?有人說「我這碗飯自己不吃,給他吃」,這叫「中道」嗎?這不叫「中道」。有人說「我做生意賣雞蛋,別人兩元一枚,我一元一個」,那你的生意能做幾天呢?你準備關門吧!這不是「中道」。也有人說「人家吵架找我評理的話,我誰也不得罪,大家都好,就我一個人不好」;那叫「中道」嗎?那是沒有是非、不分善惡,那叫「牆頭草」。
真正的「中道」是什麼呢?基本上是無害。比如我們丟幾片蘇打在醋瓶子裡,搖一搖,經過發熱、冷卻以後,它就變成了中性,有沒有胃病的人都可以喝;譬如做生意,我們賺錢,對方賺錢,沒有任何人受到損害,這個叫「中道」。
有一天,我跟葉燈輝談「中道」,我說:「你在幹什麼呀?」他說:「賣便當。」我說:「你賣的便當,第一、不能比別人貴,第二、你自己也吃那種便當,這就是『中道』。如果你賣的便當,自己都不敢吃,那就缺德了。」
我們人從生到死,樣樣講求恰到好處、自他兼利,而不是犧牲自己、成全別人。能夠一生踐行「中道」,必能通過「中道」,到達生命的圓滿。人不可以輕言自我犧牲,必須衡量義與利之間,當國亡無日的時候,活著當亡國奴嗎?那是應該犧牲,那是「中道」。但平常動不動就講「捨己為人」,這是不正確的。
(五) 以家庭為修行的道場
出家人修行有寺廟,在家修行只有一個家庭。齊家就是建立道場,然後運用道場。家是草昧與文明的分水嶺。古時候沒有家庭,只有部落、族群,人們相聚而麀(麀,音ㄧㄡ,亂倫之意),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根本談不到人格的自覺和人性的尊嚴。直到有了家庭以後,人性開始甦醒,生活的目的、生命的意義才得到充實。有了家,才會父子有親、夫婦有義,才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使每個人有自己的分際、自己的責任。而一個和樂、健全的家庭,也常常是培育聖賢豪傑的溫床。
人生不是一帆風順的,常有許多挫折、拂逆的事,家就是我們人生休歇、補給的避風港;不論你犯什麼錯誤,在家庭中都能得到同情、包容;當我們信心動搖、意志消退的時候,家給我們適當的鼓勵,給我們再奮鬥的勇氣。但是也有很不幸的家庭,報上報導的「鑰匙兒童」,有父母養,卻沒有父母管教,有問題去問老師。還有夫妻失和、貌合神離的……,這樣的家庭無法修行,這叫冤家、魔障。為了不使家庭變成魔窟,首先就要改變自己,拿別人當鏡子,努力改變自己。有些人在家裡不是罵孩子就是教訓太太,或者出現“代溝”,說自己父母親太落後,這都是不正確的。當你看到了親人的缺點,自己不要去犯,而不是去“管”他們。
修行人最大的錯誤,就是“想改變別人”,總想把別人轉變得很符合他的標準,這是錯誤,是自私,是暴君思想,是阿修羅的心態,不是修道人應該有的。你要想在家庭建立道場,不是改變別人,而是先要改變自己;自己變好了,家庭自然會變好。快則半年,慢也不會超過兩年,就能見到效果。
相反的,你若不循這個道路,一天到晚發號施令,看這個不順眼,看那個不對勁,嫌這個吃飯嘴響,嫌那個腳蹺得不雅,家人看到你回來都會感到傷腦筋,那你在這個家豈不成了多餘的人?所以我們一定要把家庭建立好,然後「一人仁,一家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由個人帶動全家,以家的健全交織成健全的社會;由和諧的社會,建立安祥的國家,這才叫做「嚴土熟生」。
「嚴土熟生」就是以家庭為起點,嚴土──莊嚴佛土;熟生──成熟眾生。眾生在情感和理智上都不夠成熟,缺乏正見、缺乏慈悲。沒有慈悲的社會,就是矛盾、衝突、仇恨;沒有正見的社會,必定盲行妄作、亂七八糟。我們要成熟眾生,就要弘揚佛法,啟發眾生的正見,建立眾生的理性。
一般人追求權勢,追求物質享受,那是偏執。其實人的最大需要,一個是真理智的寄託,一個是真情感的發揮。如果這兩樣不能滿足,再多的物質,也因欲壑難填,而不能填補生命的空虛。
我們為什麼特別提出齊家的要求?因為對某一些人來說,「家者,枷也」,家是個很沈重的負擔,也是障道的因緣,其主要原因是「人有意志力,不主宰自己,專門要求別人;有雙眼睛,不回顧自己,專挑剔別人的毛病」,這就是煩惱的根源。做為一個現代人,應該很清楚地體認到「如果說沒有一個溫馨的家,就不可能有健全的下一代,乃至於我們的國家、人類的遠景,都會變得黯淡。」
假如夫妻常常吵架,晴時多雲偶陣雨,小孩半夜會做惡夢、會哭;他本來可以成為聖賢豪傑的,結果從小被摧殘得心靈破碎、人格分裂,為了適應大人,變得虛偽、說謊……,做父母的應該推脫不掉這個責任。說到「家是培育聖賢豪傑的溫床」,並非要你溺愛孩子,因為溫室裡雖然可以培養出四時不謝之花,但是培養不出棟樑之材。我們應該不斷鼓勵、充實孩子的勇氣,養成孩子面對現實、不逃避現實的人格,這樣,家就是我們的道場。
有人說:「在家修行若好的話,釋迦牟尼又何必逃離王宮呢?」這並不盡然,六祖大師說:「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修行一樣。我們看古往今來許多大居士、大士(就是大菩薩),他們都是在家庭修行的;佛教很多菩薩瓔珞莊嚴、長髮披肩,可以看出他們也是在家修行的。不管是為眾生、為自己修行,都需要先把家庭調理好,要對自己苛求,對家人不要苛求。在家庭中盡到責任義務,然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子帥以善,孰敢不善?子帥以正,孰敢不正?一人仁,一家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個風氣的形成,都是自我躬行實踐,然後蔚然成風的。
(六) 以責任義務為生活的重心
我們每個人的生活一定要有重心,否則就變成雜亂無章。我們生活的重心就是責任與義務。對個人、家庭、社會、國家的責任,都要確實盡到。很多人最有興趣的是每個月領薪水的時候,更有興趣的是領年終獎金,最傷腦筋的就是工作,這樣的話,工作對你將是一種逃避不掉的懲罰。反之,如果你對工作有一種感恩的心,認為你的工作正大光明而有意義,感覺生命有所寄託,熱情能夠發揮,那麼,用你的熱情發揮你的創造力,用你的智慧改善、提高你的工作素質跟能量,你就會知道「付出的必能獲得,貢獻的必受尊重」。倘若你不想貢獻,結果是喪失榮譽;你只想獲得,不想付出,責任義務就成了精神負擔。逃避工作的結果,人生的價值也會大打折扣。
我們講緣生可貴、緣起性空、性空緣起,說一切東西並沒有自我,只是機緣的組合,彼此相互依存,能夠互益,才能共存。同樣,我們人在任何一個團體裡,就必須要有貢獻;你要想獲得,就必須先付出。如果反其道而行,一定是活得很無奈。不要說我們是在家人,就連剛才我講過的百丈大師,他都「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到了他八十多歲,他的徒弟們憐憫他,把他的工具收起來,那一天他硬是不吃飯。一個禪者,他不但有目空宇宙的心胸,而且有躬行實踐的美德;離開了躬行實踐,一切都是空話。你若不創造價值,你就活得毫無價值;如果你不能構成工作的需要,你自己也會感覺活得沒有意思。若是逃避責任義務,專門來修行,那你的修行決不會成功。
有人說:「老師,我要退休了,我的錢也存夠了。」我說:「你儘管有飯吃,但不能不做事。社會上若都像你這樣,生之者寡,食之者眾,那國家就窮了。必須是人人生產,國家才會富足;人人敢戰鬥,國家才會強盛。若是人人逃避生產,最後大家都沒飯吃;人人逃避戰鬥,最後這個國家就在歷史上消失了。」所以我們學禪,是人中的典型,而不是逃避責任義務,不是個廢料,這一點非常重要。
(七) 以窮本溯源為參學課題
「水有源,木有本」,真實的是原本的,真理只能發現不能創造,而且真理是唯一的,所以禪的特性就是超越,它超越宗教、超越哲學。凡是不能超越,只用表層意識來發現、來編織、來說明本體論、宇宙論、認識論、方法論,然後從宇宙延伸到人生,產生了人生觀、歷史觀……,這都叫概念遊戲和廢知識。你知道了它,對你沒什麼改變;你不知道它,也不缺少什麼。
佛法則不然,它叫你「窮本溯源」──一切萬事萬物的源頭是什麼?一切生命的實質是什麼?一切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有人跟我說:「老師,這個我知道。」「你知道什麼?」「萬物皆空嘛!」愛說笑!為什麼有人說「空」,他的師父還打他一棒?這一棒的目的在哪裡?挨打的人應該有什麼感受?這個地方若能弄清楚,我就說「你懂得空」,而且你也大徹大悟。如果你嘴巴講空,那叫廢知識,你「知道空」跟「不知道空」有什麼差別?「為學大用,在能變化氣質」,王陽明說:「我的良知猶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他的良知那麼厲害,那禪宗的大徹大悟,若是不能夠轉凡成聖,那叫什麼「頓悟法門」?叫什麼「圓頓法門」?「圓」就是最圓滿,「頓」就是最快速。我說:「你講空,還欠一棒」。所以一定要「悟」,要真悟,要自己悟到了「理未萌、事未生」~到了一切理、一切事沒有發生以前是個什麼?禪是「語忌十成」的,只能說“九九”,不能再加,再加了就是“十成”;我都告訴你了,你悟的機會沒有了,堵塞你悟的門路,這是有罪的。
我第一次在台南講「禪、禪學與學禪」,講到「禪是什麼?禪是心的原態;是生命的基本屬性;是生命的共相;是自他不二、生佛平等的所以然」,這已是九九九九了,只要你再加一點點,那是你的事,我若再說一點點,就不對了。如果有人還要問我,我可以補充一個動作,或者多少有點效果。重要的是要你親自去到達那個境界,我決不欺騙各位,有「自我突破」這回事。「自我突破」就圓證「無上瑜伽」,「瑜伽」就是「相應」,「無上瑜伽」是「無上相應」,跟宇宙合而為一!這是密宗的最高境界──大手印。
不管你學什麼宗派,你若是不親悟、不親證,那是欺人自欺,那是浪費光陰。我還特別說出「禪是正見加正受」,什麼叫「正見」?看得最真實、最原本──天地未分,億萬個銀河系沒有形成以前。什麼叫「正受」?有一個迥然不同的感受──你講話,我聽得清清楚楚,左耳進右耳出;你不講話的時候,我去找妄想,找不到。各位現在找找看,找妄想、找念頭,應該找不到才對!為什麼?「一念不生全體現」!人想叫念頭煞車,是很難的,你能夠把念頭停住,就叫「自我主宰」;念頭來了,你能知道,就是「秒秒安祥」。
《證道歌》說:「直截根源佛所印,摘葉尋枝我不能。」又說:「但得本,不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各位看了老師的講詞,看了些佛學著作,見人就講道理,浪費生命,那不是功德,你那是造業。他已經被六塵活埋了,你還要給他增加點法塵,永遠不能出頭了。你自己能到達一切理的根源,固然是好事;如果不能,就保持「正受」。你能保持到「聽話清清楚楚,說話信口就說,不聽不說,一念不生」,這個就叫「正受」。「正受」就是正確的感受。
達摩大師說「入道,有理入,有行入」,你能保持正受,這叫「行入」,只要一上路,早晚也到家。如果你沒有正見,也沒有正受,那是沒辦法修禪的,因為正見與正受是禪的兩個翅膀,向上要靠兩個翅膀。你一旦有了正見,馬上正受就出來;你若從別人那兒得來正受,能夠保任得住、管帶得了,這叫「行入」,久久必得正見,這是最省力的。
為什麼我不鼓勵由參話頭或參公案得到正見呢?因為現在跟過去不同,過去參得「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沒有關係,你現在看「汽車不是汽車,火車不是火車」,那很麻煩。所以你不必專門參話頭,你可以空閒的時候提起來,有事的時候放下它,但是有一樣東西不要放,那就是「安祥的心態」不要丟掉,不要叫它溜走,鐵定一生了畢大事。哪怕你現在工作,等到退休以後做最後的衝刺,我保證你還來得及。
有很多人說:「『安祥』這兩個字太好了,因為《妙法蓮華經》說『世尊從甚深禪定中安祥而起』,只有佛才安祥,用得很好!」也有人說:「這兩個字用得不妙,人家是言字旁的『詳』,你怎麼給它換成『祥』?」因為用言字旁,表示祂(世尊)說話,祂若不說話,那麼言字旁就用得有點牽強。而我們這個「安祥」,是說「心安則祥」,如果保持住“安祥的心態”,人生大吉大利、秒秒通暢,不但吉祥,還可以成佛。
如果各位工作不允許你去參話頭,平常保任安祥又時常溜走,這種狀況下,你可以多唱禪歌。唱禪歌的人,小孩不會做惡夢,身體會健康。
佛曾經說「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你若能找出這個「生佛平等的所以然」來,你就大徹大悟,你對宇宙萬事萬物不再有任何疑惑;你若是找不到,不如從「行入」,老老實實“保持安祥”。現在還有人(編者按:此人乃 耕雲導師)能夠把「安祥」奉送給你,應知好好珍惜。活在安祥裡的人,沒有昨天,沒有明天,只有現在;活在安祥裡的人,沒有煩惱,沒有人能攫奪他心靈的喜悅。所以我們參禪的中心課題,就是要「窮本溯源」,到了一切事一切理的源頭、共相、本來面目,那就叫「大徹大悟」,那會起驚天動地的變化,必定轉凡成聖,贏得生命的圓滿,到達生命的永恆。
(八) 以恆持禪定為始終正行
我們講的「禪定」,不是禪定論者的「打坐禪定」,而是禪宗祖師禪的「禪定」,那是「外不著相,內心不亂」的。
安祥禪的禪定有三個階段:
一是離執禪定:當我們“得到安祥”,走在西門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但是好像一個人在走,既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記得什麼,這是離開執著,這是《證道歌》講的「常獨行、常獨步,達者同遊涅槃路」。常獨行、常獨步,不是叫你一個人到深山野外去散步,而是走到十字街頭,好像沒有人一樣,外在的東西不再對你構成干擾,內心也不再起念,這是離執禪定。
二是去執禪定:「離執禪定」雖做得很好,但是過去那些無始無明、那些業還在,有時候儘管不上街,還是起很多雜念,擔心明年如何?後年如何?到了一百歲又如何?其實你未必能活到一百歲啊!這個「執」就是過去的陳年舊賬──「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一定要把它拔掉,要「去執」。「去執」要靠“反省”的功夫,依照反時針的順序,今天反省昨天,今年反省去年……。如果反省得很認真、很相應,會反省到媽媽生你時的痛苦狀況,你不甘心來又不得不來的情形。在會友中有好幾位已經知道自己過去世是人或者非人……,我從來不說自己做不到的話,當我反省的時候,也能反省到媽媽生我、媽媽沒生我以前……。當你把執著都去掉了,那時只要一錯就知道,剛要錯就煞車,念頭一起就知道不對,這叫「自我主宰」、「自己當家」。人,十個有九個活得「不當家」,早上決定的事,下午又變了;誰叫你變呢?是你自己要變。現在在座的人每位都是離執禪定,如果你說「我沒有離執」,那你今天下午真是浪費時間,白來了。
三是無執禪定:在「離執禪定」中作反省,就叫做「去執禪定」。要反省得很徹底、很專心、很相應,不要求快速,只求確實。反省到最後,便是「無執禪定」,沒有了執著叫「真無漏」。「真無漏」是煩惱再也攻不進來,未來的生命不可能再製造任何錯誤;你所到之處散播安祥、散播光明,使社會更祥和,國家更強盛,世界更和平!
如果離開了「禪定」的正行,處處起分別,處處起執著,就不是禪者的正行。真正的佛法是一般的,是在世間的,不是特殊的,不是屬於少數人的。每個佛教徒的使命是「嚴土熟生」:「莊嚴佛土」──有眾生的地方都是佛土;「成熟眾生」──使眾生有正見、有正行,使眾生由自我之愛,擴展為大慈大悲。大慈,就是無緣大慈──無條件地同情;大悲,就是同體大悲──感同身受的同感。能夠這樣,這個大宇宙、人生及地球就會變成淨土!
三、結語
以上講了那麼一大篇,說它是禪嗎?那麼禪是什麼?說它不是禪,那什麼是禪?「佛者,覺也」,真正的法是建立在“感受”跟“感覺”上,你若是有“禪的感覺”,我這是如假包換的禪;你若是沒有禪的感覺,那我在這裡所說的都是廢話,對你是浪費了時間和生命,因為時間就是生命。
今天大家有這段法緣,真的是「緣生可貴」!因為一個人能夠遇到「正法」,需要十八萬劫的十八萬次方的時間。人,不會輕易就遇到正法!而遇到正法以後,如果業障很重(電阻很大),也接受不了正法,也不可能得到別人給你的「正受」。我們講了半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人都有個「無價大寶」,等會兒各位離開,不要忘記把它隨身攜帶,不要把它扔了或丟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謝謝各位!
簡介佛陀正法~安祥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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